時間:21:00
地點:不凋谷旅館
 
(01)

 
    這個空間是黑色的,沒有半點光。
    而我好像在這裡沉睡了好久、又好像不久。
 
    不知道什麼時候,我的眼前綻開一片光芒,像是狹窄的隧道似的在遙遠的彼端似乎有一個出口,而光就是源自於那裡。
    我愣愣的看著出口的光,但是沒有特別想走動的意思,只想要靜靜地看著,不想前進也不想後退。
    好像過了一下子之後,隧道的壁面爬滿了類似薔薇的花,紅白兩色的花瓣飄零在空中,香味濃艷而甜膩,讓我本來就不太清明的意識更昏沉。
    恍惚之間,眼前大約十步遠的地方出現了人的背影,他有著銀白色的長髮、還有我熟悉的、從額側冒出的一綹火紅色頭髮,即使在落下的花瓣雨中我仍然可以認出他。
    似乎是他身上的光映在壁面上,他前方的道路全都變成光亮的。
    就好像他一次次的讓我從險境脫離一樣,總是帶著光明與希望。
    他開始往前走。
 
    「學長!」
    我忽然因為他的動作感到莫名的不安,出聲叫喚。
    然而,他卻像是沒有聽到,繼續蹣跚的向前走去。
 
    為什麼,他真的沒有聽到嗎?
 
    我還在原地遲疑著,四周的花瓣卻落得越來越密集,順著隧道出口的風不斷的飄向我,學長的背影變得更不可見。
    「學長!」覺得這個地方有問題,我又喊了一次,同時向前邁出腳步開始小跑了起來。
    怪異的是,我由慢而快的跑著、跑著,我和緩慢走著的學長之間的距離卻幾乎沒有改變,這時花瓣不斷快速的拂過我的身邊,足以證明我是真的有速度在跑的。
    學長還是沒有聽到我在喊他。
 
    我開始感到恐懼,但是不論我怎麼追,學長還是在一樣遠的地方;而花瓣雨從紛紛細雨變成暴雨,學長的身形越來越模糊,空氣中甜膩的花香也漸漸變質。
 
    「學長,拜託等等我……」我慌亂得近乎哀求,聲音裡夾帶了一點鼻音,再也走不動地停下腳步。
 
    直到這時學長才猛然停下了腳步,停頓了幾秒之後慢慢的轉向我。
    我突然發現他的身上沒有發光了,隧道口的光勾勒出他的輪廓,與花瓣的光影錯落一同。
    隧道口霎時一陣勁風,將他的髮吹的狂亂,花瓣也更賣力的撲向我們。但是在花瓣吹過學長的那一刻,全部都變成斑駁的血塊……
 
    血的腥味全面取代花香,佔據了整個空間。
   
   
   我心急的往前走向他,但是才踏出一步就發現,隧道裡的黑暗跟著我的腳步延伸了,出口被黑暗包圍,光線又更昏暗了些。
 
    我遲疑了一下,又發現一件更可怕的事──
    並不是花瓣變成血,而是由學長的四肢開始化為鮮紅的瓣,一點一點的碎裂!
 
    「學長……!」
    我不敢再往前走,眼前的詭異景象繼使我不敢置信、又使我恐懼的顫抖。
    無意識地一揮被吹到我臉上的花瓣,我的手上卻沾滿了冰冷的血液。
    我看著我自己染血的雙手,強烈的不適和暈眩襲來。
 
    『我在這裡,褚。』
 
    不曉得是不是幻聽,我聽到學長的聲音低低的說。可是當我抬頭,我只能在一絲微光中看到學長釋然地微笑著,美的令人感到罪惡、又有點悲傷的一笑。
 
    接著,整個空間又恢復黑暗,學長也消失了。
    我恐懼得說不出話。
 
 
 
    『他不害怕,但是我害怕,妖師一族的力量遲早會連他都吞噬,我們並不能永遠都當朋友。』
    一句熟悉的話語在我耳邊響起,那個過去的人用平靜的嗓音複述著,聲音迴盪在黑色的空間久久不散去。
 
    『妖師是黑暗,精靈是光明,就算相遇也不會有永遠。最終的最終,妖師總是先離開,不管是被迫或是自願。』
 
    那個人灰白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,就像是在時間之流時我所看到的的樣子,像是看著我、又好像不是的這麼說。
 
    『你明白我說的話嗎?千年後的、我的族人。』
 
    我瞪著眼說不出話,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不相干的答案:「你是記憶的虛影、還是真的有意識的出現在我面前?」
    『記憶也好,靈魂也罷……總之,記住我說的話。』他明顯不想回答我的問題,自顧自拋下了這句話,然後灰色的身影如霧般消散開來。
 
    然後,我驚醒了。
 
 
(02)
    艱澀的睜開雙眼,在看見清晰的畫面之前我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落淚,接連不斷流出的淚水很快沾濕了擁我入眠的那人的衣襟。
 
    夢境裡的一切都讓我不安。
 
    「褚,怎麼了?」學長初醒的低啞嗓音傳來,聽起來有點驚訝和小心翼翼。
    「……沒有,只是做噩夢。」我哽咽的聲音也像活像是幾天沒開口的啞著,但是我現在也不想管這麼多,只想哭到流不出眼淚為止。
    學長沉默,沒有說話。我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、也有可能是嚇到不怕死了之類的,就繼續把臉往學長身上埋,身子一抽一抽的地啜泣。
    「什麼樣的夢?」
    學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,淡淡的,卻給人某種安心。
    「……」我稍微冷靜了下來,突然覺得有點難以啟齒,總覺得哪裡怪怪的。而且──「我好像沒什麼印象了。」
    「沒印象了還哭什麼,你是笨蛋嗎?」學長語氣一轉,換上揶揄的口吻,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,他的語氣好像鬆了口氣的感覺,不過我聽了還是有點悶。正當我打算抱怨個幾句,他又說:「而且前幾天的事情我都還沒找你算帳,你現在哭會不會太早?」
    欸?前幾天?
   「早就告訴你不要單獨和不懷好意的東西交涉了吧?」學長環著我的手臂又更緊了一點,我突然覺得我的生命面臨危機,連眼淚都縮回去了。
   「呃……那是任務需要,因為總是要完成那個什麼、完成最終目標嘛。」我仰臉擠出乾笑,順勢杜絕學長等一下不小心太用力把我悶死的可能性。
   「任務需要?」學長揚高語調,害我覺得很不妙、非常不妙,一眨眼之後學長的下巴就整個貼在我肩膀上,臉頰貼上我的,「那麼,欲之靈也認為我太禁慾了而不高興,但是我也沒有人選可以和我一起達成祂的要求,為了任務需要,你願意當那個人選嗎?」
    學長把說出口的每個字和溫熱的氣息吹上我的耳朵,我反射性的微微一顫,不明白學長在說些什麼,只覺得身體有些發熱。
    什麼跟什麼啊……?
    學長接著猛然一翻身,把我的位置滾到下方,他自己則雙肘撐著上半身伏趴在我身上,看見我不明所以的表情後,閉上眼嘆了口氣:
    「你還真是遲鈍到沒藥救。」
 
    ……我才剛從夢中驚醒,就被罵笨和遲鈍是怎麼回事?不要強迫一個還在起床呆的人接受你的高速火星思維啊!而且據學長你說的,我應該是睡了幾天了才對吧,怎麼可能會知道你在幹嘛咧。
    「我剛才說的和你想的那些根本沒有關連,不過你的確是昏了兩天了。」學長說著,眼神有微妙的轉變後望進我的眼,「所以我很想你,不要再獨自去做危險的事了。」
    話題轉了半天,結果學長只是彆扭的想說這個。
    我看著自己的倒影映在他如紅寶石的眼眸上,想說些什麼,又不能說什麼。
 
    咿呀──
 
    這時,門被推開了。一個人提著竹藍進來說:「學長,要換藥了喔……哎呀。」
    喵喵先是微笑著說完前半句,中間看見我愣了一下,然後……笑容變得有點奇怪。接著她默默放下竹藍,迅速的退到門板後,拋下一句話:「喵喵什麼都沒有看到,還有學長漾漾剛醒不適合劇烈運動,中午要出門所以準備時間也要抓好喔。」
    ……喵喵到底半夜來做什麼?而且她的反應好奇怪。
    更之後我還會持續疑惑,因為喵喵後來還問我她進來的時候為什麼我的臉紅紅的,我不想告訴她我哭過所以就裝傻,然後她又露出奇怪的笑容。
   我想破頭也不明白她在笑什麼,後來就決定並讓它成為無解的謎不追究了──這是不太重要的後話。
    「她來換藥,而且現在是白天。」學長的口吻恢復平時有點冷的語氣,呼,危機解除,雖然我有點不明所以。
    而且我從學長的話裡發現一個奇怪的點:「白天?可是現在……」
    原本我打算說「窗外是黑的啊」,不過在我左右扭動奮力的將視線轉向窗戶之後,就把話吞回去了。
    窗戶外的不是黑夜,而是幾近黑色的一層殷墨籠照外面的天空,很眼熟,是屬於凋之靈的顏色。
    我睡了兩天,情況居然就這麼嚴重了嗎,有學長們在影響範圍還能擴張成這樣?
 
    說到凋之靈,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。
    「學長之前在和凋之靈戰鬥的時候不是失衡了嗎?」可是我現在左看右看學長都是一副好端端、活跳跳的樣子啊,難道我那時候眼花了嗎?
    「……現在沒事了。」學長的話間接證實我沒弄錯,而他的語氣有那麼一點不自然,別開頭沒過幾秒就要撈著一旁的黑袍要爬下床。
    不太放心,我即時抓住了學長的手臂,學長露出有些訝驚的表情,動作停了下來。
    壯著膽子趁學長停頓的時候仔細檢查他的臉,確實只留下欲之靈的花紋,其它什麼擦傷啊、圖騰之類的東西都不見了,就算我瞪到快鬥雞眼也一樣。
    「真的沒事。」也不知道是我的舉動很蠢還是怎樣,學長沒有不耐煩,還淡淡的笑著這麼說。
    可是……這怎麼可能,學長有辦法靠自己壓下失衡了嗎?不是要等到修練百年成精……呃,腦誤、變成成年精靈嗎?
    看到我一臉不信,學長補了一句:「你在項鍊上祈福的言靈幫助不小,我很快就調整好了。」
    耶?那個真的有用嗎!
    學長很有默契的點點頭。
    「那我再加強一下!」既然有用,那趁現在力量剛復原時補強一定更有用吧。
    我心裡充滿各種感動,只差沒有高舉雙手大喊萬歲。
    媽!妳兒子的言靈終於在重要的事情上成功了啊!
 
    不過我才剛碰到垂下的鍊墜,學長又壓了上來,突然我的唇瓣一片冰涼柔軟,說不出話來。
    原本下意識想要反抗,但是學長紅眸裡如夢中馥郁的濃濃情感,讓我停下了所有動作。
    這個吻大概持續了十秒,然後我隱約聽到學長說了「你的吻才是我想要的護身符,褚」然後帶著炫目的笑容爬下床。
    然後留下我躺著腦內核爆爆個沒完。   
 

(03)
    我曾在原世界聽過一種說法,夢裡的事是反映人類最真實的、毫無包裝的想法,即使是出現在夢裡的人物也只是自身的反射。
    但是我還是把那個夢當預知夢看待……或許是因為,我早就深信不疑了吧。
    就像我一直知道,在那個當下不信任我的不會是學長他們,只是我自己無法相信自己。
    就像我知道,在夢裡對我說話的不會是凡斯,而是──
 
 
 
    經過一些整備和討論後,我們在正午左右的時間出發。夏碎學長說是今天要完成這個任務,之後我又去找現在負責統帥的學長,問了今天具體上是要做些什麼,他也只回我一句「反正沒什麼是要讓傷兵做的」,就草草帶過。
    於是我只好哀傷的找其他人問清楚目前任務的狀況,睡了幾天總不能連任務進度都不惡補就跟人家去打Boss,很容易第一個被秒……雖然我好像本來就是最容易被秒的。
    之前說到干擾這個任務的勢力有四方,我現在大概搞懂了。
    第一方是向公會謊報任務內容的領主大叔,不曉得透過哪裡來的資料知道我是妖師一族,想要利用我們的能力徹底封印凋之靈的力量。
    第二方是要拯救山谷力量平衡和凋之靈、卻徹底暴走一樣試著利用我的凋之靈。
    第三方是代表公會接下任務的我們,無辜受騙上當,畢旅不得安寧。
    第四方則是布蘭妖精中反對領主的親信,也就是他的兒子,在我們上岸那時認出我,企圖直接把我一刀兩斷、以除後患的傢伙……我說你應該要去劈你爹吧!在近處好下手大義滅親不是比較容易嗎,劈我這個路人妖師做啥!
 
    總而言之就是由於我的帶衰,整件事情都被掀出來了,在就只剩下要處理這樣。不過其實了解整個狀況對我現在沒有太大幫助……
    比如說,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神殿會被搬到新冒出來的湖中小島上,還只剩下環了一圈的祀碑和鑲著七彩玻璃的拱形屋頂,其中還有兩個比較古老的被獨立出來;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和領主的人手在神殿裡面對峙什麼;更不知道夏碎學長架的結界正上方,為什麼會有一個半臺巴士大小的謎樣人臉。
     說起那個奇怪的人臉,其實他的五官還挺模糊的,很像是頭套絲襪那樣擠在結界頂端往下探,時不時被彈走再不死心的擠回來,說真的還頗有喜感。
 
    在我默默掏出手機,想說拍下來可以傳給雷多雅多看的時候,肩膀被人拍了一下。
    「漾漾對那個有興趣?」
    回頭一看,原來是難得顯形的萊恩,「呃,也沒有啦。是說那個東西放著沒有問題嗎?」我轉而問出我疑惑的問題,那個人臉雖然攻擊不到我們,可是它還是明顯有對夏碎學長的結界造成影響啊,這不就是說它還滿強的嗎,不用早點處理掉?
    「是學長們刻意留下來的,所以沒差。」萊恩聳聳肩拋出一個奇怪的答案。
    什麼跟什麼啊。
    「這就要從亞學長說起囉,」喵喵很樂的從旁邊冒出來加入話題,現在我們都是待命的狀態所以沒事,要和領主交涉的只有學長他們而已,「漾漾先注視學長英姿瀟灑的背影──快點看!」
    我配合喵喵的話勉強正視了煞氣沖天的學長背影,幸好他現在領在最前面,否則學長現在的眼神一定是兇狠到讓我更想逃避他。
    「首先就是漾漾一直被針對讓學長本來就很不高興,昏倒之後學長更怒不可遏,只給我們一句指令:怎樣都行,別讓那個領主有好日子過。」
 
    ……完全能想像學長的語氣啊啊啊,冰寒到能殺人了吧!
    忽略我整個全身發寒一抖的反應,喵喵繼續甜甜的笑著說下去:「喵喵要做的事情當然還是照顧大家啦,不過如果等一下領主那邊的人意外受傷的話就……嘿嘿嘿。」
    就再補一擊違反鳳凰的使命是嗎。
    「我和莉莉亞保護無辜居民的人身安全,不過歲說我們不用太認真,連居民的心理都安穩的話不好對領主施壓,所以我就照做了。」萊恩淡淡地說出千冬歲復仇算盤的冰山一角。
    「被陰了當然要禮尚往來。」千冬歲的聲音傳來,印證了我剛才想的話。
 
    「而且呢,因為領主隱瞞事實,又造成我們同行的人員受傷,身為活動負責人的我當然會幫各位爭取補償金,大概每人都算黑袍的任務獎金就可以了,當然冰炎殿下拿更多補償。」歐蘿妲也參與話題,笑得很愉快,「如果學長們談判順利的話,接下來只要把春靈送回靈石中就能結束了。」
    也就是說,學長很快就能恢復為正常模式了嗎?太好了。雖然現在學長不打不踹還而且還意外的溫柔,但是我覺得這樣的學長整個就很不對勁啊!
     果然我還是喜歡本來的學長。
 
    「他沒有協助凋之靈破壞你們的領地,收回你無根據的指控!」學長的音量猛然加大,迴盪在整個空間裡,氣勢驚人。
 
    「看來是不太順利呀。」班長語氣有點可惜的說,不過看她的表情倒沒有真的很在意,看戲的成分還比較大。
    「忍受你們無理狂妄的要求這麼久,我受夠了,現在換一方說條件。」學長拋棄所有禮貌和客套的語氣,完全展現出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,朝斜後方拋了一個眼神:「夏碎。」
    維持結界的夏碎學長變換了幾個手勢,結界上方開了一個不小的口子,謎樣人臉就化為暗紅色的龍捲風落了下來,纏繞出人形,眼神陰狠高傲的環視結界內的所有人。
    喔,原來喜感謎樣人臉是凋之靈啊,難怪我就覺得有點眼熟。
    ……不對,學長幹嘛放祂進來結界啊!
 
    「算你們這些外來的人有頭腦,還知道要利用我向妖精談條件?」凋之靈冷冷的一笑,眼中充滿嘲諷。
    「閉嘴,現在沒有要讓祢說話。」學長口氣依然很差,迅速地一揚手,金色的火焰瞬間就困住了凋之靈的化體,又補上一句,「在這個結界內祢沒有辦法使用任何力量,不必浪費力氣掙扎。」果然學長們總是想得很周到,想來也是,他們怎麼可能在交手一次後不針對對手能力出對策呢?
    「不可能……」領主的聲音透過術法擴大傳來,顫抖著。自從凋之靈進入結界之後,所有隨行的妖精護衛都呈現出緊繃的狀態,領主更是,該說是做壞事的人總是特別害怕報應吧,「如果你們的力量可以壓制凋之靈,那為甚麼之前凋之靈進入我的宅邸時,你們的答覆是能力不足防備!」
    我瞄了夏碎學長站的直挺挺的背影一眼,心想答案大概就是紫袍的腹黑、加上和千冬歲同一個模子打出來的報復心吧。
    這下子我全想通了,照這樣看來我昏迷的這幾天裡,學長他們都在裝弱冷眼看戲是吧!整個天空黑成這樣原因根本不是凋之靈太強,根本是學長你們蓄意要找領主麻煩啊!
    我再次體會到袍級真的惹不得,太可怕了。
 
    「原因就是我們刻意找苒,這都看不出來嗎。」學長回了很嗆的一句。
(04)
    「你、你們……不怕我向公會報備你們惡意敲詐嗎!」領主的臉青一陣、白一陣,表情有點扭曲。
    「恕我提醒,如果要連絡上公會,你們必須先破除我為了避免影響範圍擴大,而在山谷四周設下的結界喔。」夏碎學長語調輕鬆的這麼說,在我們聽起來卻是超級危險,「在結界的外面,我們請來了很多你們的妖精同族前來撻伐你們的行為,即便如此也要連絡公會嗎?」
    黑氣衝天啊,這比凋之靈的能力還可怕。
 
    「對了漾漾,剛才夏碎哥說的那些結界外的妖精除了班長家的代表、水妖精三兄弟、莉莉亞家族的使者之外,我們還透過你連絡到了沉默森林的夜妖精,沒想到來了一群,之前忘了先告訴你。」千冬歲用無關緊要的語氣告知我這件大事。
 
    「千冬歲,找夜妖精來我們首領會很生氣……」我不想再接到然帶有殺氣的電話了啊!
     沒想到千冬歲搖搖頭:「這算是還好的了,原本要是漾漾你再昏下去,亞學長差點就要找冰牙和燄之谷的精銳部隊過來了。」
    ……學長你會不會太誇張!找精銳部隊來是想屠滅這裡嗎!這不過是個任務!
 
    「……你們這是威脅!」停頓了好久,領主的聲音才又從對面傳來。
    「我們從一開始就沒說這不是威脅。」學長淡淡的說,還發出一聲令人發寒的冷笑,充滿鄙夷和邪惡的滿足,「如何,領主願意配合我們了嗎?」
 
    對面了領主心裡想必非常不願意,畢竟他可說是花錢請來一群人毀掉了他的計畫,不過在惡勢力的威脅……我是說正義的勸說之下,他還是屈服了。
 
 
    「那麼,剩下的事情請領主看著就好。」學長言下之意就是沒你的事,滾不滾隨便你,然後猛然一轉頭,紅眼精準的瞥向我,害我心跳亂了一下:「褚,過來。」
    我不解的愣在原地,只感覺到背後的喵喵一直把我往前拱。
    「亞,褚他身體才剛好,是不是……」夏碎學長也看著我,有點遲疑的對學長這麼說。
    「收伏花之靈的人擔任主祭,這是這裡的傳統。」學長淡淡的回應夏碎學長,同時瞇起眼對我一勾手指,表情開始有些不悅。
     主祭……也就是說剩下包括凋之靈在內的所有祭祀都是我負責囉?也好,反正我睡了這麼多天沒什麼幫上忙,這樣也好。
 
     心裡這麼想著,我走上前,在學長簡單說明後走到凋之靈所在的神殿中央,途中隱約瞄到地上有淺淺的雕痕,圖形好像相當大。
    站定之後我抬起頭,越過學長的火焰對祂伸出手:「我是褚冥漾,來借用你的力量恢復你們山谷裡的秩序,你願意幫我嗎?」
    凋之靈表情有點複雜,大概是想到他之前為了動搖我時說的那些有的沒的話,還有就是祂一直把我們當作聽領主話做事的傭兵,沒想到我卻是前來幫祂。遲疑了一陣子,祂才緩緩伸出手與我交握,我想這是同意的意思。
    哪知道凋之靈除了同意之外,竟然就這樣融入我體內,暗紅的花紋從手畢攀上我臉頰的另一側:『因為芙洛娜要我相信你。另外,請喚我涅爾希特。』
    沒想到花之靈一直靜靜的,居然還有幫我說話。我在心裡謝過祂之後,環視已經站定位的學長等人,接著開始動作。
    「涅爾希特,請協助我收回此地多餘的生之力。」當然,不包括人命。不過我想祂應該明白吧,再怎麼說也是一地神祇。
    應和著我的話,祂巨大的化體半身浮在我左側,動作由環胸改為揚手之後,掩蔽天空的暗紅色沿著籠罩不凋谷的球型結界往四周撤下,從我的正上方投下了光線,雨過天晴似的露出了湛藍的天空,接著狂暴的自邊境席捲而來。
    凡是力量行經之處,繁盛的樹木剩下枯枝、草原枯黃一片、花朵凋零散落、湖水漸漸乾涸,風中夾帶的死去植物殘骸和沙土飄零著,風暴掃過之後留下一片死寂的靜謐。
    空氣中充滿了死亡的氣息,這提醒了我,凋之靈所掌握的不只是「凋」的力量,而是「亡」。
 
    隱隱約約聽到的領主的驚呼,但那顯然不太重要。比較要緊的是,花之靈的力量在這之後迅速的強大起來,讓我可以更快速的銜接到下一個步驟,早點完成任務才能讓大家早點回學院休息。
    一脫離虛弱狀態,花之靈的化體便迫不及待的脫出,緊緊抱著凋之靈,一語不發的流著淚,還完全忽視我就站在旁邊,再我眼前含情脈脈的對望。
    我當下很認真的考慮上大學之後加入「閃光去死去死」社團──如果祂們沒有在我受不了之前收斂的話。
    一臉幸福的花之靈向我微微躬身打過招呼之後,便將祂自己的靈石取下,扣入地面上的凹槽,靈石接著垂直的飄到了半空中,花之靈拉著我的雙手覆到那上方。
    就在我接觸到靈石的時候,地面上的刻紋成為小小的渠道,收回了學長他們身上其他春靈的力量,各色的光河灌注入靈石中,再透過我融入花之靈的力量中。
    花之靈與凋之靈,祂們的力量是相對的,所以花之靈當然不是只有能讓花朵綻放的能力,而是掌控了這個山谷的「生」,只不過祂把自身力量分散出去而已。
    這座山谷一直都只有兩位守護神。
    「你還欠了我一個願望。」涅爾希特淡淡的對我這麼說,不過祂的表情比我剛開始看到的柔和了很多。
    和戀人對視一笑,芙洛娜接下去說:「希望善良的妖師可以一直保持純粹,不被世俗的汙濁左右。」
    從一開始,花之靈希望我做到的就是這件事,一而再、再而三的提醒著,真不知道該說祂熱心還是固執。
    芙洛娜只對我溫和的一笑,沒有再多說什麼,就牽著涅爾希特的手,任由身上充足的力量馳騁在風中,踏過山谷的每一處。
    清淡甜美的花香隨著風精靈再次充滿了不凋谷,草木抽芽生機盎然,清澈的泉水注滿了湖泊,土地彷彿獲得了淨化和重生,與剛踏入時感覺到的繁盛而死寂不同。
 
    花呀,花呀,綻放吧……」
 
    芙洛娜輕詠我先前唱過的歌謠,風精靈也輕聲應和著,而祂們就在這歌謠中回到了靈石裡。
   我呼了長長的一口氣,畢業考這下總算結束了。
   回應持續投來的視線,我轉身對學長笑著,還比了一個「耶」的手勢。
 
   之後領主的兒子在我們離開前來找我道歉,差點被學長要求三步一跪九步一拜環湖一周,以示誠意。當然我拒絕了。
   喵喵她們接著起鬨,說要辦慶功宴,還要找好多好多人來一起慶祝。我只好硬著頭皮在她興高采烈的時候插嘴,告訴她我要先回本家調整身體狀況,所以後來決定三天後再辦慶功宴,正好大家也能好好籌備。
 
    學長還莫名慎重的警告我一定要去,紅眼盯的我心裡發毛,也不知道他幹嘛刻意要提醒,總之照辦就對了。
 
   而距離從Atlantis高中部畢業,還有三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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