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羽話浮生

在我感覺內心崩潰了一小角而抱頭逃避現實的時候，偌大房間的另一頭響起了敲門聲，片刻後溪兒的聲音傳了進來：「請問兩位殿下都醒了嗎？」

我記取了教訓，快速在學長揶揄的視線中把衣服穿好，然後學長才回：「請進。」

「早安，願主神灑落在大地的晨光與柔和慈愛，能夠溫暖兩位的身心，並帶來恆久的平安與悅樂。溪兒剛才就聽見有些動靜，想來是兩位都清醒過來了，所以才過來打擾，並把兩位的早餐也帶了過來，請享用。」溪兒用一小串祝福語向我們打了招呼後，在房間另一側的桌上擺好熱騰騰的食物，帶著暖意的香氣讓我立刻感覺餓了起來。

「麻煩妳了。」我衷心地說，冰牙那邊真的每次招待都很周到。

「這是溪兒的職責。」溪兒笑了笑，接著開心地行了禮，過了一下才又說：「另外一件，等兩位用餐完畢之後，狼神有事傳召，屆時會有人來帶領兩位到狼神殿去。」

這點就有些意外了。我和學長有點詫異的交換了眼神，才由學長點點頭回應：「知道了。」

飯後，幾乎是掐準了時間抵達房門口前來帶領我們的，是很久不見的木樨老婆婆，她開口就說：「因為事關重大，原本狼后是打算親自帶二位過去的，不過因為狼王宿醉的關係，狼后必續代替狼王處理諸多事宜，所以就由我這個老狼前來了。」

簡單解釋之後，木樨老婆婆向我們行過常禮，就轉向我較為熟稔的寒暄起來：「多年不見，先前我曾說過少主還會再帶您來作客，果然不假。」

「這幾日勞煩燄之谷照顧了。」我露出苦笑，說起來學長乍然帶我到這裡，外頭動靜應該不小。雖然在燄之谷這種大族暫時可以擋住妖師一族出來找我的人，但應該還是會造成燄之谷不少麻煩。

木樨老婆婆笑容不改，也繼續跟我客套：「燄之谷和冰牙族也要向您致謝，感謝您將我們的少主帶回來了，當初少主猝然脫離兩族、加入無殿使我們相當震驚，即便狼神也沒能攔住呢。」

老婆婆說的話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，反射性往學長看過去，才突然覺得學長頭上冒出了個箭頭，然後寫上大大的「這個人翹家很久了」幾個字。

感受到我的視線，學長瞥了一眼過來，似笑非笑的說：「你現在不也是嗎。」

好啦我知道我是五十步笑百步，不要提醒我！想到然他們那邊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我就頭痛。

看我欲哭無淚的反應，學長在旁邊有點壞心眼的輕笑了聲，但還是伸手揉了揉我的頭表示安撫。

也不知道有沒有在留意我們的互動，木樨老婆婆打開了空間通道，一下子就將我們送進狼神神廟附近的谷地，一直領在前頭走到神廟前才停下，轉過身對我們說：「『那位』與狼神都不是我方便見的，就送兩位到此為止了」

……等等，木樨老婆婆說的「那位」指的是誰？除了狼神以外，還有要見其他人嗎？

學長向資深的座前武士點點頭：「辛苦您了。」

木樨老婆婆又笑了笑，有些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和學長片刻，才不知為何好像有點讚賞的點了幾下頭，說：「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，回去後我會向狼后通報，並且知會冰牙族。」

「嗯。」

……這又是在打什麼啞謎？

雖然心裡困惑，但我還是跟著學長向木樨老婆婆道別後，一起進入了嵌在黑色山壁中的狼神神殿。而在抵達有設坐的偏殿之後，我一眼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。

「喲，終於到啦？」

坐在矮几旁邊，那人身上的和服似乎比往常要隆重許多，但依然是藍色蝴蝶為主的樣式，臉上也還是帶著輕鬆的神色，就這樣搖著摺扇朝我們這邊看來。

「扇董事？」我忍不住越過在另一邊的狼神，先喚了面前還挺熟悉的人。雖然前不久才見過，但總覺得中間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。

「不必太在意吾家。要見你們的並不是我，只是為了不要驚動其他世界大族，才選了吾家這個也在六界之外的地方說話而已。」用瞳狼的身子擺了擺手，狼神又接著說：「只是些小輩們的事情，吾家在一旁替狼王做見證人即可。」說完，他就飄到一邊去了。

所以到底是什麼事？

等到我和學長雙雙在扇董事的對面坐下，扇董事才開口：「這件事啊，說大不大、說小倒也不算小。」賣關子似的，她說著疑似吊胃口的話，之後倏然唰的一聲闔起扇子，才稍稍瞇起眼比較正經的說：「是臭小子身上違約的事情。還記得他在無殿中，曾接下來自妖師首領任務的事情吧？」

「是被要求在學院中保護我的那個？」現在想起來總覺得是好久之前的事情，都快忘了有這回事了。

「就是那個。但除了保護你之外，妖師首領還另外要求要這小子和你保持距離。原因我並不清楚，但用意應該是希望你們不要過早的產生牽絆，以免舊事重演。」

……差點不記得還有這種細節。但是等一下，這種事情我會忘記，學長總不會和我一樣吧？

我連忙看向學長，只見他一臉的坦然，倒也沒有要反駁什麼的意思。

「無殿獨立於六界之外，非契約約定就不得在此世界隨意干涉，所以也必須謹守契約的任何內容，否則就會受到嚴懲，這點臭小子你心知肚明，也早就有覺悟了吧？」一邊說著，扇董事拿起了闔著的扇子指向學長，氣氛突然變得有些緊張。

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，扇董事依舊維持著動作，雖然嘴角的弧度還帶著戲謔的意思，但她的眼神總令人感到有些壓力。而學長還是沒什麼表情，只是好像稍微對扇董事拿扇子指他的動作有些不滿，但是他也不打算發話。

我見學長持續一語不發，忍不住有點著急，便開口：「等一下，這件事情應該還能有轉圜的空間吧？」

「契約目標的妖師少主要替臭小子說話嗎？」扇董事銳利的眼睛轉向我，臉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。

我坐直了身子，試圖爭取一點空間：「契約是首領訂下的，但我身為被保護者也並沒有同意他們的做法，能不能等我回去和他們商量過再說？」

扇董事神色不變，繼續說：「和妖師首領的契約在先，就算有修正條約也是違約行為，還是說你現在能代表妖師一族預支這份代價呢？」

「……」現下力量跟有價值的物品我好像都給不起。雖然黑袍任務的賞金很高，但畢竟是無殿，他們要出的價碼我多半還是給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  想來想去，我好像也只能像學長一樣採取以工代賑的做法了，應該還是有不少倚靠妖師能力才方便處理的事情，或許這樣會比較容易──

腦中的算盤才打到一半，就在我有點因為難以抉擇而頭昏眼花時，扇董事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……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