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羽話浮生

腦中的算盤才打到一半，就在我有點因為難以抉擇而頭昏眼花時，扇董事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搞得我反應不過來，整個人有點懵的看著眼前的變故。

「很行嘛，才過了多久時間，他的心已經完全向著你了？」爽快的笑完之後，扇董事的臉上帶著揶揄說，愣了一下我才發覺她說話的對象是學長，但緊接著她轉向我，有點浮誇的說：「真是傷心吶，養了這麼久的小朋友就這樣被拐走了。不過說起來，妖師首領恐怕要比我更傷心才是。」

「別玩了，說正事。妳要說的應該不只這些吧？」眼看扇董事又要胡鬧起來了，學長神色不變的冷冷發話，依然相當淡定。

「事到如今也不必保密，我就直接說了。最早燄之谷與冰牙，是將冰炎這小子託付給無殿直到成年為止，也就是說在百歲成年之前，臭小子都是無殿的人，這些你們都知道。但在十六年前，他徹底脫離了兩大族加入無殿，替我們在各個平行世界裡辦事，交換條件就是要在第一時間獲得『一切可能與褚冥漾相關的情報』。」像是強壓下戲謔之心卻不太成功，扇董事在說到這時還是瞄了我一眼，才繼續說下去：「然而事實上，從你靈魂碎散的那一刻開始，我們就已經知曉一切，包括你最大部分的靈魂被重柳族帶往時間交際處的事，而時間交際處也早就找上我們，與我們做了保密約定，共同封鎖所有消息。」

「也就是說，無殿從一開始就都知道了？」恍然大悟，原來無殿也是協助封鎖消息的一員，怪不得連然他們那邊，似乎都沒有辦法探到關於我的事情。

「沒錯喔！所以說和臭小子的交換條件從一開始就不能成立，是無殿違約在先。」扇嫣然一笑，像是覺得很有趣似的又繼續說下去：「再進一步說，既然他並不為無殿中人，所以妖師首領的委託也是完、全、不成立的～」

對於一連串的資訊還有各種違約，我一下子實在有點消化不能，但整體聽下來，總覺得都像是無殿單方面在耍人嘛！

「嘛，也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，今天交代這些完之後，因為違約的關係我可得被禁閉懲戒好一段時間。」扇董事這段話是對著我說的，頓了下才毫不客氣地指指學長說：「而且你也不看看，臭小子看起來可一點也不意外喔？」

被這麼一說，我才發現學長從剛才就安靜異常，這時才對著扇不留情面地回了一句：「我前幾天才猜到的。」

帶著有點邪氣的笑容，扇董事回以狐狸一般狡猾的視線，又說：「哼哼，我看你也是故意不說，等著看小朋友為你著急，心裡卻偷樂著吧？」

並沒有被言語刺激，學長依然平靜的回視，但也完全沒有要辯駁的意思。

不是喔，我剛才為你這麼緊張，學長你居然在看戲？還有沒有人性了！

先看不下去的是一旁低存在感的狼神。他咳了兩聲打斷扇和學長眼神之間的較勁，說：「那麼事情也交代得差不多了，約定之子回歸，吾家也盡可以安心了，省得狼王成天呼天喊地的。」說到一半，狼神紫色的眼瞳忽然轉向我，語氣平淡的說：「說起來，這件事上吾家和燄之谷還得感謝你。」

不知為何，面對狼神語氣毫無起伏的「感謝你」令我感到很不妙。再說木樨剛才也說過類似的話，短時間內在燄之谷因為同一件事情被道謝兩次，不知為何讓我覺得其中必定有詐，完全無法坦然接受啊啊。

大概看我笑容僵硬，學長推了一下我的腦袋要我別再亂想，才起身轉而說：「但我們在燄之谷也不便停留太久，既然褚已經都沒事了，那我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。」

「你們決定要回到正軌了嗎？也好。」扇董事同樣站起身整了整和服，「我也同樣不能在此停留太久，先謝過狼神將地方借給我們說話了。」說完她向狼神行了個禮，看樣子雖然剛才還是比較隨興，狼神的地位還是比無殿的人要高上許多。

「小事。」瞳狼不太在意的擺手，隨後說：「吾家送你們一程吧，在我這出了燄之谷也好，趁炎天還沒有醒來，可以走得俐落一些。」狼神這樣說著，間接指出狼王對外孫離開總是不乾不脆的事實，完全不怕家醜外揚……雖然說我早就知道了。

狼神將通道開啟，有些昏暗的神殿裡像是忽然開了一扇面向大晴空的窗，看出去只能看到明亮得有些模糊的一片，並不知道中檢視什麼景象。我和學長一起謝過狼神後，才攜手轉身步向通道口。

就在腳尖將要碰觸到空道口的瞬間，扇董事的聲音又意外地從後方響起，她說：「哎呀，小徒弟這一走，我又要接著去禁閉，看來得要無聊一段時候了。漪以後有空還願意賞臉來找師父喝茶嗎？」

她的聲音此刻在幽暗的狼神殿中，雖然仍帶著笑意和玩笑般的語氣，聽上去卻有些清寂，就像是被此地的沉凝同化了一樣。

我停下了腳步，一瞬間想到很多事情。

自獻祭之後，關於我的所有事情無殿，都有義務替時間交際處保密，但他們還是答應了學長的交換，眼看著學長毫無頭緒的亂闖，難道他們這些時間之外的存在就沒有一絲半點的不捨嗎？

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想。但我知道，扇在私底下還是透過各種方式在規避法則，在暗處給了我許多方便，甚至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指導我刀術。要說這裡面一點私心也沒有，我是絕對不相信的。

學長突然緊了緊與我相繫的那一手，我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，發現我牽著學長的那一手不知何時收緊了。抬起頭，我看見學長微微側過臉，雖然沒有什麼表情，低垂的眼眸卻像帶著安撫的注視著我。

像是獲得某種鼓舞，我猛然回過頭，眨了眨眼睛揮去一瞬間湧上的酸澀感，才爽快的帶著笑回應了扇：「好啊，我會去的。」

扇師父的表情停頓了一下，片刻後恢復她一貫刻意濃墨重彩的妖嬈笑容，笑瞇了眼睛回答：「哈，就算你不肯，我也會把你抓來的，當然連臭小子也一起。」

接著她張開了扇，朝我們身後一搧，一股勁力就隨著風把我們掃進通道口，而她最後的話語也瞬間變得有些遙遠。她說的是：「那就下次見啦，翹家的小朋友也該回家了。」

◆

在她並不太遙遠的記憶中，似乎有一道童音響起。

「為什麼師父願意收我為徒呢？」

「嗯、讓我想一想……大概就是因為我最近很無聊，另外就是看在漪很可愛的份上吧？」

黑髮的男孩聞言有點無語，但他似乎也已經習慣了眼前人的不正經，所以沒有再多說什麼。不過，那還有些軟糯的聲音也不氣餒，依然認真的拋出了另一個問題。

「但師父的主要武器也並不是刀，又為什麼要傳授我刀術呢？」

那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呢？

          她已經不記得了，但眼看著已經成熟許多的少年，牽著她其實也很珍惜的那個臭小子的手，兩人一同逆著光向前並毫不遲疑的背影，她很清楚的自己心底的答案。

──那是因為，這孩子身上有不顧一切，想要劈碎一切虛無般的執著。

不論刀光斬落之後，緊接而來的會是黑夜抑是白晝，這孩子的存在就像是地平線上那一劃破開黑與白、光與暗、真實與隱瞞的光，走向命運的步伐理所當然且無畏。

「與其說是私心偏袒，不如說是因為看到這樣的你，讓人覺得不出手幫忙都不行啊。」在兩人背影隱沒之後，扇有些感嘆的說出了這一句，自言自語一般。

「這點兩個孩子都一樣，傘也是這樣想的吧。」在兩人離去之後，狼神幻化出另一形體，對著無殿三主之一的人如此說，「此世界未來的運行，就要看他們的了。」

「是啊，希望不要再讓我們這些存在有收爛攤子的機會才好。」

他們都會靜靜看著，看著光的孩子與暗的孩子，將開創出怎麼樣的一個世界。

-TBC-
●某漓廢話：這邊主要是想補齊前面模糊交代的初始設定，還有扇可能會有的情感這樣，畢竟是收尾中~

話說冷眼看著漾漾慌張的學長真的是壞XD(誰寫的
其實我手邊草稿已經完稿了，但還在龜毛斟酌中，總覺得少了點什麼
要是有覺得哪邊沒講到或可以補的，可以留言告訴我喔除了肉燉肉真的看緣分

總之一樣感謝大家，我們下章見(‘∀’●)♡(‘∀’●)♡(‘∀’●)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