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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道的出口在螢之森的一角,這附近有一個通往妖師本家的傳送點。狼神這麼做應該是判斷這一帶很安全,二來妖師本家的位置依然比較隱密,出於禮貌,狼神就算有能力直接將我們送回,也不會真的這麼做。

讓學長先放開手之後,我四處走動確認了一下佈陣痕跡,才對著後面的學長說:「走吧,往這裡來。」

樹影斑駁,螢之森的流光更惑人。老實說久沒走過這裡了,就連我也有些不確定該怎麼走。再想到回去之後該用什麼樣的神情、怎麼樣的心態去面對,腳步似乎就變得更沉重,像是被腳下鋪滿松針般葉子的鬆軟腐植土挽留。

向前每一步,我感覺自己的心就越是沉凝,像是在深海之中墜落,以一個胎兒般蜷曲而脆弱的姿態。

是兄姊或雙親,孩子或弟弟?

「褚。」

就在出神的此時,我的手腕突然被猛地從後方撈住,有些蠻橫的力道瞬間把我拉回光明。回過頭去,看到的自然還是學長,幾點陽光降落在他的眼瞳,讓他那寶石般的雙眸像是從深處被打亮,火炬一樣、啟明星一樣。

對上學長的視線後,他又思索什麼一般靜默了片刻,才對我說:「別太勉強自己。」

然後他擁過我的肩膀,把我擁入懷。一瞬光影明了又暗後,我們已然置身在截然不同的空間。當馥郁的甜香瞬間竄入鼻尖,我才留意到我們半身隱在一個花瀑後方,大半的日光被阻擋,照不進來。

花香如同無形的頭紗,把我與學長兩人攏住。兩人四目相望時極靜極靜,明明什麼也沒發生,就彷彿醉了傻了,希望時光永遠停在這一刻。

花香醉人,眼前的人更醉心。

如四周白色花瓣飄落一般自然的,學長低下了頭,我也閉上了眼睛,交換了一個合宜的吻。

「你是我的褚,這樣就可以了。」學長彷彿在這麼說,如同他一直以來的執拗,毫不猶豫卻飽含力量。

短暫時間之後我們分開,所有繁亂思緒像是被風吹散了,我放鬆地笑了幾聲後回答:「現在不覺得勉強了。」因為有你在身邊。

稍微收斂一下有點蕩漾開的心神,在走出了花瀑之後,我才發現這裡已經是本家的一處庭院中,難怪剛才就覺得這個味道很熟。剛才的花叢是多年前不知道從哪移植來的木香花,也是薔薇科的,有時候會被摘去做果醬或沖茶……

這樣一回想,我才終於有種回到家的感覺。是啊,這裡是「我家」,沒什麼好擔心的。

 

才正這樣想著,突然有振動羽翅的聲音靠近,抬頭一看,只見通體白色的雀鳥停在旁邊的假山石上,對著我們開口:「回來了就好,順便折一些木香花再進來吧,一半拿到廚房、一半晚一點用來佈置。」雀鳥用然的聲音先對我這麼說,接著轉向學長:「既攀折了別人精心栽培的花朵,冰炎殿下也請稍微幫忙一下。」

說完,雀鳥就消失了,連留給我糾結或咀嚼語氣的時間也沒有。

 

總之我跟學長對看了一眼後,就乖乖折起了花枝,各自抱了一大把往本家的小廚房過去。才一走近,就聞到了樸實的麵包香,讓我想起了以前然跟辛西亞偶爾會在午後做些點心……雖然有點懷念,但放在現在的情境就是有點怪異。

「辛苦了。」出現在小廚房內的是辛西亞,她帶著很平常的溫和笑容對我們笑了笑,接著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對學長說:「然希望你能幫忙把花瓣和花苞摘下來沖洗過,親手做到這些,點心會更有滋味的,剩下部分再轉由式神們接手。」

「那我也……」

在我打算要主動報名留在廚房陪學長時,辛西亞卻截斷了我的話,說:「漪去幫忙修剪裝飾用的木香花,等完成之後就先換身衣服,晚一點有重要的賓客到訪。」

等一下,所以特地下廚不是在等我跟學長嗎?

從剛才到現在我整個有點摸不著頭緒。本來以為然既派了人三番兩次的想要把我抓回來,那我應該會馬上被拎去議事廳訓話,然後被禁足十天半個月之類的,但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感覺很日常,簡直像是人手不夠就隨便抓我們來幫忙的感覺。

……欸不對、以前在本家生活的時候,學長根本不會出現,更別說融入日常了。

果然整件事都很奇怪啊!

 

似乎沒覺得哪裡不太尋常的辛西亞拍了拍我的頭,然後催促:「好了快去吧,聽話。」

我有點僵硬的回望了學長一下,發現他已經認命的摘起了花瓣,此時也瞥了過來給我一個「安心吧」的眼神,這才讓我有了些許踏實感。

 

到另一個房間去,我定下心來修剪完木香花的枝葉後,將它們插入相宜的陶瓶裡,再把整瓶花擺放到議事廳中。妖師本家在這幾十年來,已經深受女主人的薰染,雖然依舊沒有多少人口,但整間大屋的冷清,也早已被許多有生活感的手做家飾、或者一盆盆需要精心呵護的花草填補,

退出議事廳時,我注意到矮几上的茶水等也備得差不多了,應該不需要我幫忙,就決定退到其他房間去換上衣服。

「等一下會到訪的是貴客,你也得穿得正式一點。」

正想著不知道該換哪一種衣服出席時,辛西亞拉開門走了進來,手上捧著夜空藍為主、布料卻泛著一點銀輝的衣物。

攤開一看,服裝的主體樣式是仿造凡斯記憶裡僅存的那些傳統服飾。不過說實話,一個被追殺上千年的種族、更沒有精靈般的壽命跟閒情,很難要求凡斯那時的傳統服飾有多精緻,所以這些是近年才託人設計的改良版本。

        設計者並沒有改得太多,整體莊重而不失俐落,加寬加長的外袍內裡是泛著銀光的淺灰藍顏色,繡著比外袍要精細許多的花紋和妖師的圖騰,低調卻又精巧。

比較麻煩的是,另外的配件還有些垂墜的穗子,隨著同色的裝飾帶掛在雙肩,以及一些零零星星的銀釦等,雖然遠看起來不算太複雜,但穿上還是挺折騰人的。

需要穿到這種麻煩的衣服,看來等一下的客人是大人物啊……

        儘管有辛西亞的幫忙下,我仍為了穿上各種部件暈頭轉向,過了好一陣子才完好的套上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 「幸好尺寸沒出錯。漪又長高了不少呢,坐下來讓我幫你整理頭髮吧。」依舊是一派自然,有著溫柔海藍眼睛的精靈女性對我這麼說著,而我也順從的照做了。

        梳頭髮的動作輕柔而且仔細,再加上本家中的格局,又或是空氣中熟悉的木頭香氣,似乎都在喚醒刻印於這具身體的某些記憶,讓我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,漸漸地閉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將頭髮都梳到整齊之後,我感覺到後面的那雙手把我的頭髮攏成幾股,接著另一道不同於辛西亞,但一樣沉穩溫和令我安心的聲音響起,他說:「正式場合還是要紮成辮才好,承繼先祖的傳統。」

我睜開眼睛,從身前鏡中的倒映看見了然的身影。他已經換好比我這套更為隆重但不致累贅的盛裝,與我對上視線之後笑了笑,才繼續手中的動作並說下去:「在最早之前,妖師一族便是留著這樣的髮辮。但是隨著族人的處境越來越艱苦,就連編起的長髮都成了行動與逃亡的累贅,才會捨棄傳統的模樣,像凡斯那般把頭髮削短。」

然進行著在我兩世記憶中都會出現的日常講古,同時我身後的黑髮也被慎重的編織起,每一次交錯都一絲不苟,如同某種儀式。而然也接續著緩緩說下去:「現在的我們,已經是近幾千年來最優渥的一代,如此的髮型也能向祖先表示我們一切安好,並且已有餘裕讓全族更為強盛。」

最後,當辮髮已被編到近髮尾處時,然用錦繩一圈一圈固定住它們,垂眸專注動作的同時說著:「你是我們的孩子,正統白陵一支的血脈,也是妖師一族未來的希望,理應如此。」

說完,他替我在髮尾繫上和衣袍同色調的穗子,才結束整個編髮的過程,並抬頭注視著鏡中的我,看上去對自己的成果頗為滿意。

        「父親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  在那一刻,因混淆而不知該不該說的稱呼脫口而出。

 

-TBC-
●某漓廢話:嗯我好像糾結完了,最後兩章應該會趁國慶連假發完。果然還是有點捨不得啊QAQ

這邊算收攏放置很久的親情章回,總覺得這個設定下最心痛的還有然他們,但本篇沒什麼機會寫到,所以番外得要好好寫完才行

同樣感謝陪伴我到此的大家XDD《諾》系列寫了四年多了,真的是萬分感謝
總之目前打算下週把存稿發完,有其他話之後再嘮叨吧(已經嘮叨很多了(๑´ㅂ`๑)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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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漓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