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羽話浮生

    「什麼？」我抬起頭楞掉，不知道凡斯這個沒頭沒尾的問句指的是什麼。

    凡斯的黑眸依然平靜，直視著我的雙眼又問了一次：「我說，那現在你愛他嗎？」

    「我……？」我再次愣住，突然不知道該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。

     腦袋開始有點放空的同時，我瞬間有點出戲了，感覺和千年前的先祖──雖然看起來很年輕，討論這種話題是不是哪裡不太對？尤其談論的對象還是先祖好友的小孩……

    可能是誤認了我的沉默，那個我對象的爸爸的朋友換了個說法，說：「我知道你很遲鈍，不然這麼說吧。」停頓了一下之後，他挑了挑眉，追問道：「你和那小子目前進展到哪個階段了？」

    「……」差點回本壘半路卻折回去三壘的滑壘階段？

    我認真細數了一下，然後感覺自己的臉漸漸燒紅，面對凡斯的注視整個人有點心虛了起來。

    「算了我不想知道答案。」大概也注意到我的神情，凡斯一秒放棄了這個問題，咳了兩聲之後試圖讓話題回到正軌：「我要說的是，事到如今那十六年、甚至你的過去真的都沒有這麼重要，如果你無論如何都無法跨越這道坎，不如就把當下視為新生吧。然後，讓一切重新開始。」

    重新開始……嗎？

    我蹙起眉思考了一下，還是覺得不太能認同，便說：「但是我欠學長太多了，怎麼可以就這樣忘記掉曾經發生過的那些？」

    「我不是要你忽視那些發生過的事；相反的，我希望你懷抱著那些，去展開『新生』。」凡斯搖了搖頭，透過說明修正著我的想法，「你以為我和亞那他們為何還能聚在一起？因為我知道亞那不會介懷，而既然過往已經無法挽回，那我選擇用未來去償還……順便盯死安地爾那個傢伙，不再讓他有機會亂來。此外；雖然沒有明說，但亞那應該也是做出了一些取捨，才選擇了現在的『新生』──我們都是一樣的。」

    聽著凡斯的話，我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，但是我的意識也開始昏沉，沒有辦法做更深的思考了。只覺得像是在心底找到了一絲微光，順著光芒的方向走，好像就能找到離開困局的那扇門。

    「但我也是，因為希望不要再欠亞那更多，反而讓安地爾把綠海灣的事搞成這樣……那傢伙肯定是故意的。」

    難見我睏意漸生的模樣，凡斯在一陣嘀咕之後伸手摸了我的頭，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在水面上躺平，才又繼續對我說話：

    「總之，你們沒有那麼多無可挽回的遺憾。而且那孩子不也早就說了嗎，他願意接受你的任何身分，所以你到底還有什麼好糾結的！」帶上一點訓斥的口吻說著，凡斯的手卻溫柔的蓋上我的眼睛，掌下釋放了有點涼意但是令人放鬆的力量，一邊說：「這段期間我會幫你調整失控的力量。等到醒來之後，就好好面對亞那的孩子吧，你還有很多該說的話，還沒有對他說……」

◆

    第一顆星已經升起，在漸轉為墨藍的天空下，微涼的風穿越陽台欄杆的雕飾與半開的窗，毫無阻礙的吹進了奇歐妖精王的書房，撩動剛在辦公桌前行禮之人的衣襬。

    休狄正焦頭爛額，草草點過頭讓對方平身後，才從桌面上的文件移開眼，抬頭卻看到阿斯利安一臉閒適的笑容，不由得皺眉問：「綠海灣那裡傳來的回報，你應該看過了吧？」

    面對奇歐王的質疑，阿斯利安神色不改，依然輕快地說：「是。才過了半天時間，白陵漪已經協助把叛黨一網打盡，但在同時也把綠海灣弄得天翻地覆，還因傷勢被冰炎殿下帶離開了；所以現在，我們得要接著收拾剩下的殘局才行。」

    「別叫他白陵漪，他明明是……」休狄的眉頭又更緊了一些，說到一半還是住嘴，把眼神撇開了一會後才轉而說：「算了。既然你知道狀況，怎麼還一副輕鬆的樣子？你再不和本王一起想辦法，等一下那些碎嘴的大臣又要生事了，你不會天真到以為你能置身事外吧？」

    阿斯利安聽了仍是一笑，才回答：「我當然可以輕鬆。事實上，這一趟我是特地來向你道賀的，休狄。」

    「你要祝賀本王什麼？」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藥讓休狄有點焦躁，但那一聲輕快的「休狄」他已經很久沒聽到了，所以他還是放柔了表情，勉強配合阿斯利安說下去。

    還是沒有切入正題，阿斯利安拋出了問句：「暗中與黑紀組合作，差不多是從我成為奇歐的特任輔佐官開始的吧？」

    終於還是沒了耐性，休狄用手指敲了敲實木桌面，催促道：「是又如何？這次綠海灣的後續處理很棘手，本王沒有空和你打啞謎。」

    「就不能讓我鋪墊一下嗎？好吧。」稍微歛了表情，阿斯利安才接著往下說：「我要說的是，這一次攏絡妖師一族的行動，也都是出於我自己的意志，你並沒有授權我的任何一個動作；那麼，要平息這次的事件，甚至保守派大臣們長久以來的怨言，你需要做的只有很簡單的一件事。」

    休狄瞇起了眼，一邊細細審視眼前的狩人，腦中飛快地搜索著答案，只過了數秒他便兩手往桌上一拍站了起來，說：「你不會是想……本王不准！本王絕對不會用這種方式──」

    「辭退我吧，休狄陛下。」阿斯利安像是沒看到眼前人的慍怒之色，依然清楚的說出了他的打算，「況且，按照先前的約定，我陪伴您到能彌補忤神事件的缺憾為止。現在褚學弟好好的，虧欠他們的有一天也肯定能徹底償還，我也差不多是時候卸任了吧？」

    「這不是解決的唯一方式！」休狄瞪像眼前像是毫不在意的人，依然語氣強烈地反駁。

    「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。」阿斯利安輕輕的駁了回去，褐色的眼中依然平和，但卻篤定得不容動搖，「何況，我們本來就有約定在先。」

    知道這時候口舌之爭是最沒有意義的，休狄稍微調整了情緒，把眼神視線自對方眼瞳移開，問：「……本王難道就沒有什麼理由能留住你了嗎。」

    「休狄，你已經走上了想要的道路。」看出對方的退讓，阿斯利安的眼中浮現一瞬的笑意，做出了祝禱的手勢繼續說：「我席雷‧阿斯利安，以狩人之名，確信你能夠在堅持的道路上穩穩地走下去，即使困頓與挫敗，你肯定也已經足以獨自前行了，所以……」

    阿斯利安沒有再說下去，只是望向休狄。他此刻正盯著自己配戴在食指上、有著方型湛藍寶石的戒指，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才鬆開攥緊的手，似乎有所覺悟的抬起頭來，說：「不論是娜塔莉的事、妖師的事，或是和你之間的事，本王必須坦白說出來，你們才會明白，沒錯吧？這是你們教會本王的。」

    阿斯利安臉上依然沒有表情，只是點點頭，等著休狄往下說。

    「……本王是找不到確切的理由，要求你繼續留下。」休狄慎重的說著，中間還是停頓了半晌，才又繼續說下去：「但是阿斯利安，本王需要你。無關於責任，也無關乎道路，就只是我休狄‧辛德森，需要你。」一邊說著，他一邊抓住了阿斯利安的手背，像是在強調語氣，又像是擔心對方真的消失在眼前。

    阿斯利安這下才有些驚訝，但休狄的臉上滿是認真和堅定，只有泛紅的耳朵和有點閃爍的眼神，洩漏了他的緊張。

    努力忍下嘴角的弧度，阿斯利安把另一手交疊了上去，垂眸回答：「如果是這個理由，我答應你，休狄。」雖然算是意料中的結果，真正從休狄口中聽到這些話時，阿斯利安還是有一點心虛……以及擋不了的一絲絲暖甜。

    半晌，他才重新抬起頭，和休狄彼此相視了一段時間，感覺柔和的夜風輕輕吹拂過他們身邊，帶走過去最後的一點點灰暗記憶。

    臉皮終究還是薄，休狄首先移開了視線，轉移話題佯怒道：「既然答應了，那還不快點幫忙想辦法，堵住那幫老臣的嘴巴。否則到時候他們群起反對你留在奇歐宮廷，連本王都沒辦法護住你！」

   「是。」阿斯利安忍俊不禁，終究還是笑了出來。視線轉向了一旁邊的窗外，眼底像是能映出星辰。

    從今往後，他們還是會繼續一起走下去的。

至於，另一端的故事……

-TBC-

●某漓廢話：突然發現好像有陣子沒貼所以來更新了(
一樣謝謝大家的耐心等候，你們的留言愛心都是我的動力(對這個人在求留言
好啦沒有，總之綠海灣回合結束啦，下一站：   先不告訴你們啊哈哈哈哈ヽ(✿ﾟ▽ﾟ)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