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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毫無預警的,那巨蛇的身軀忽然從中被絞斷,就像黑蛇的腹中突然出現黑洞似的,旋風以黑蛇的身體為中心瘋狂席捲,黑暗氣息被凝煉成緞帶般的長條,漸漸壓縮成懸浮的球體。然而只要有樹葉捲進,立刻就會被切割為碎粉,顯然那東西的危險性完全不是什麼緞帶可比擬的。

    早在在陣法力量被抽空的當下,紫袍的嘴角和眼角就已經溢出了血,但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般的瞪大眼睛,幾乎要把眼睛瞪裂開,眼睜睜看著在球體當中的人逐漸露出面容,湛藍的眸帶著一絲嘲諷。

    勾著沒有笑意的笑容,黑髮的妖師少年說:「調動黑色力量的秘陣想對我動手,你知道你將付出什麼代價了嗎?」

    「不可能!你的力量根本還沒恢復,就算搶奪陣法之力也肯定會被反傷……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──」才說了一半,那紫袍雙腳一軟,跪在地上開始吐出鮮血。

    他的手腳也開始出現陣法反噬的詭異刀傷,皮膚一劃一劃的綻開。而那紫袍只不敢置信地,看著滿地的血液發楞,像是無法相信自己能流出這麼多血。

    「很明顯,被反傷的人是你。」少年歛了表情說著,些許散亂的黑絲隨著氣流飄動,幾乎要和身周的黑暗融為一體,「自詡光明,卻動用黑暗力量來復仇,本來就已經足夠可笑了;而你、看來根本沒有付出生命的打算,還敢說是自我獻祭?你根本就不明白犧牲所有,也要守護珍貴事物的覺悟!」

     根本不需要再動手,紫袍漸漸因為失血而昏厥過去,少年冷漠的看著對方倒下,沾了血跡的蒼白臉孔猶有驚恐。

    「不自量力。」輕輕道出斷語,少年轉移了目光不再看他一眼,改成俯瞰一地的鬼族們,並瞇起眼睛。

    鬼族們早已不再攻擊。在感受到少年身邊力量的時候開始,它們只是舉起或枯瘦或浮腫的手臂,似乎很興奮的想要從空中撈取一點什麼。

    這個畫面這讓他覺得很煩,而且噁心。所以他乾脆支使這些力量沖向鬼門,讓黑色軟刃一般的力量凝聚毀滅鬼門,過強的力道也使神殿的部分地基一起毀壞。可是這樣對他而言還不夠解氣,於是他決定連同那些鬼族一起抹去。衛兵見狀紛紛退讓開來,鬼族也在力量的絞殺下漸漸連哀鳴也不剩,一點一點的化為地上厚厚的塵灰。

    奇歐衛兵的眼中開始浮現恐懼。不過這只是形容,實際上他們並不敢對上少年無波的藍眸,只是他感受得到。

 

    這是誰?

    踏在一片無邊的黑藍色水域上,與浮在空中的「少年」面對面立著。異如兩個世界的景象彼此交疊,但我此刻並不覺得奇怪,比較困惑眼前這個「少年」的狀態。他的眼角開始泛紅,藍色眼珠低垂看著正在破壞的那些,卻只有滿滿的冷漠。顯然他也是看不見我的。

    在我的上方,綠海灣尋常的藍色天空、和另一片無盡的黑空相疊。我意識到黑色的那片天空才是屬於我所在的世界,這裡寒冷且遙遠,而意識到這點,讓我莫名的恐懼起來。思緒混沌,我只能楞楞望向少年身後的遠方,不知從何而來的空虛與無助感,就在這樣無意義的遙望間,逐漸將我吞沒。

    半晌,我突然聽到腳邊有水滴落的聲音,低頭一察看才發現,水面映照出的那個我,臉上已經掛著淚痕了。我在哭嗎?為什麼?

    我低垂著頭,依然感到相當茫然。但就在這時,不知何處來的漣漪撞上了我的腳尖,我本能的知道這是有人走近了,所以只愣了一下就開始擦眼淚,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哭泣的樣子。

    但是眼淚卻完全止不住,甚至有越擦越多的跡象。這是為什麼呢,明明我沒有理由哭泣的啊……?

    還在茫然之中,有點熟悉的男性嗓音在我身前響起,他說:「哭就哭,有什麼好藏的?你早就該哭了。」

    他說的是什麼意思?但我並不想哭,只希望它能立刻停下來。

 

    「就算你的生命曾終結在忤神事件,但你的情感並不會。」那個人繼續說著,雖然聲音裡有點嚴厲的感覺,語氣卻無比沉著,「你只是因為當時情況危急,所以強迫自己堅強起來,沒有空去憤怒和恐懼。但其實,當時的你怒於所有的誣陷與無力,懼怕即將降臨的死亡、靈魂撕裂的痛楚……更害怕的是,身邊的人在發現被你留下之後,將會有多麼的悲傷。

    「你以為,這些不會隨著靈魂一起甦醒過來嗎?」

 

    聽著這一番讓我似懂非懂的話,我說不上來心裡是怎麼樣的情緒,只覺得它們像是一團深紅得趨近闇黑的線團,密不透風的佔據了我的整個胸腔。眼淚也因此掉得更厲害了,就算想要說些什麼,也哽咽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。

    難道,其實這個人比我更了解自己嗎?可是為什麼?

    但無論如何,他讓我有一種安心的感覺,似乎可以在他身邊放肆的哭泣,直到把這些我無法處理的情緒都流光。

    似乎皺眉注視了我有一段時間,那個男人才再次開口,「只有為了掩飾傷口,才會需要張牙舞爪。憤怒也好、憎恨也好,最開始的時候都是源於創痛……但現在你為自己平反過,也為自己哭泣過,這代表你的心就要痊癒了。」平穩的低喃了好一段之後,他稍稍停頓過,才又說:「所以我才對亞那的孩子不太滿意,果然也是個笨蛋,居然完全沒察覺到這一點──不過,笨蛋總是能意外做出正確的事。」

 

    聽著他的話,我似有觸動的抬起頭來,毫不意外的再次看見那個黑髮的少年。

    ──不對,那不是什麼黑髮少年,那就是我!

 

    鬼族已經被滅盡,但洶湧的黑色力量依然在我的身周打旋,像是呼應我心中無處可去的情緒一般,幾乎已經要將我整個人包裹住了。體內的力量則在衝破封印之後大漲,遠遠超出了我原本的預期,讓失控的狀況雪上加霜。

    綠海灣的衛兵已經把紫袍押送離開了,卻並沒有撤離,而是重整隊伍在一定距離外的屋頂上戒備起來,按著腰間的劍把盯著我所在的方向。顯然,我已然成了綠海灣新的威脅。

    但就是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刻,有人朝我走了過來。他腳下踏著從神殿建築上延伸出來的冰橋,臉色雖然凝重,但腳步卻毫無畏懼,紅色火焰一般的眼眸裡只有堅決。

    我在空中側過身來睨向他,湛藍眼中滿是陌生的冷漠,甚至帶著一絲絲的狠戾。似乎只要學長走近到一定的距離,我就會用身邊的這些力量攻擊他,就像對待那些鬼族一樣。

    但是學長並沒有停下腳步,直到他走到了冰橋的末端、到了只要輕輕伸出手指就會被我身邊的黑色力量割傷的距離,他才在那站定。

 

    可是我知道,他不可能只打算在那裡空站著的。

 

    不要過來……」

    我站在「自己」身後顫抖的說著,黑色力量隨著這個字稍微減弱了一瞬間,但是幾乎還是等於沒有用。

    然後,學長伸出了手。他的手還是白得像是有光芒,修長的手指可見骨節,我知道那雙手的力氣有多大,也知道它的主人如何像它此刻的動作一樣,倔強又執著。

    那雙手毫無畏懼的逼近我身周危險的黑色力量。先是手指、再是手腕,接著是他的衣物和手臂,都在穿透力量時開始出現細小的割裂傷,微小的血珠或飛濺在空中,或被他殘餘的袖子吸收,但學長一點也沒有打算停下。

    不……!」

    我閉上眼睛再次叫喊,這一回眼淚從我睜大的眼角瘋狂流溢。我的聲音撼動了腳下的水面,但還是沒有影響到現實分毫。

    學長接著卻闔上眼睛,似乎打算整個人擁上來,但他的神情仍是平靜而慎重,顯然完全不把那些皮肉傷放在眼裡。

    他就這樣漸漸靠近,力量的風壓已經削斷了他一絲絲的銀髮──

 

    拜託快停下來,我最不能傷害到的人就是你啊,學長──!」

 

    這一次,在我呼喊終止的同時,一陣風以我為中心迅速吹開,不僅水面泛起了漣漪,空氣也隨之震盪著。那些黑色力量也真的停下了運轉,重新變成浮在空中的黑色緞帶狀,完全的靜止了。

    而就在它們停下的這一刻,學長一把將我撈出來,緊緊擁在懷裡。黑色的力量終於在接觸到學長胸膛的瞬間粉碎四散,那個在學長懷抱中的我,也就此閉上了眼睛,眼角滾落下一滴淚水之後,就這樣沉沉睡去。

    學長稍稍偏了頭,讓我的下巴擱在他的肩上,半晌在我的耳旁低語,說:「看吧,你是拒絕不了我的,所以永遠也別想甩開我──聽見了嗎、褚!」

    他的聲音有點低啞,雖然是極為強勢的話語,卻暗藏了一絲絲的不甘,說的內容也讓我聽不明白。但我也無法從學長的臉上探知他此刻在想什麼,因為他銀色的頭髮遮蓋了大半神情,只能見到他抿起的唇輕輕地顫著。

 

    現實世界的畫面卻也到此為止,只留下眼前的整片的黑藍色水域,以及青年模樣的凡斯。此刻他正凝視著我,沉靜的開口說:「你很幸運,想要保護的對象最想守護的人、也同樣是你。但正是因為這樣,你永遠不能忘記,你的刀要保護的,不只是背後的那個人而已,還有你自己。」

 

    凡斯的話讓我似懂非懂,但我還是本能地問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惑:「可是就算重新甦醒過來了、擁有了過往的記憶,那又能怎麼樣?」我餘悸未平,心口依然劇烈的起伏著,壓抑淚水和哽咽艱難地說,「身為白陵漪的這十六年裡,我知道我自己並不愛學長,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根本就不算認識他。」

    這個事實我花了很長時間來確認,甚至曾天真的以為靈魂完整之後,我就能徹底「變回」褚冥漾,擁有和過往一模一樣的情感,但現實並未照著我所想的走。

    也就是因為這樣,我一直有些抗拒和學長過於親密。因為在我心裡,重新遇到學長前的那十六年,依然是我們之間一個巨大的隔閡,那是不可能被抹滅的。

 

    「那現在呢?」

     突然,凡斯對我提出了這一個問題。

 

-TBC-

 

●某漓廢話:人們的憤怒,往往其實反映了心中的無助和悲傷,我是這樣認為的。

但其實凡斯算是有開掛啦,畢竟他曾經和漾漾靈魂相貼,才能知道這麼細的感受,但他太疼漾漾了還是拿這個來挑學長毛病這樣XDDD
終於在這邊把漾漾的前世心結解得七七八八啦,然後我的存稿也只剩兩章了
總之這次還是謝謝大家的耐心囉♡´・ᴗ・`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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