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羽話浮生

    「雷多，住手。」在我正思考是不是該叫夜鶇出來，把完全不受控制的雷多拖走時，雅多阻止的發言從後方傳來，「他很明顯不喜歡，看起來快發火了，別害我被牽連。」

    我的表情有這麼露骨嗎，所以到底是雅多視力太好、隔著這樣的距離還看得到，還是雷多太白目啊……嗯，估計是後者。

    不過雅多那麼快就回來了，看樣子剛才的事不是大問題，幸好。

    雷多聞言鬆開了手，說：「才沒有，漪和我是好朋友，才不會生氣咧。」自動把我歸類成好朋友的雷多燦笑著這樣對我說，然後轉過去指著他家孿生兄弟：「倒是雅多你對漪動手了吧，以前是誰說不打朋友的！」

    雅多一聽疑似還真的有點動搖，皺起眉反駁：「那只是好奇切磋一下而已，又沒見血。」

    聽雅多說的有點心虛，雷多瞬間鬧了起來：「切磋也是動手，所以你一定是不把漪當朋友，所以這次你不能跟我搶了～」選擇性忽略他其實也和我交手過的雷多轉過身來，面向我說：「來吧，我們來打勾，約定要當一輩子的朋友。」

    本來很想下意識翻一個無奈的白眼，但在看見雷多的樣子之後我愣住了。

    他看起來非常專注，完全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，即使因為他身高比較高而微微低下頭，背著光的認真神情還是不容錯認。

    我立刻知道，他誠懇的褐色眼睛雖然看著我，卻也不是。

    對不起，雷多。但是我並不是……

    才想到一半，像是被刻意阻斷似的，我的頭又痛了起來，眼前也閃現了須臾的花白，同時在這意識空白的數秒內，再次注意到來自神殿主殿裡的召喚感覺。

    回復過來時，雅多已經從後方把我面前的雷多架走了，說：「不要老是造成別人的困擾。」掃了一眼黑石的石刻之後，他又瞪向雷多。

     「我還在想怎麼還沒進主殿來呢，果然是你們兩位耽擱了。」

    這次從後方傳來的是伊多的聲音，雷多和雅多頓時一抖，然後一個放手一個停止掙扎，無濟於事地偽裝成乖寶寶乘二。

    看了下雷多雅多心虛的表情，還有伊多隱隱浮現黑氣的笑容，我人很好地開口化解了險惡的氣氛：「意思是您可以帶我參觀主殿嗎？」

    「客人優先，你們兩位晚點再跟我解釋為什麼又吵架。」目光從雙胞胎身上移開的伊多一秒恢復溫煦的微笑，對我說，「自然是可以的，請隨我來吧。」

    伊多說完就回頭開始帶路，看起來是因為離這裡比較近所以打算帶我走側門的樣子，雷多、雅多則明顯鬆了口氣，雙雙在伊多身後對我比了拇指表達感謝，樣子看起來有點好笑。

    我笑著輕輕搖頭，表示這沒什麼。

    不過他們剛才比拇指的動作，倒是讓我注意到一件事，沿路上還偷瞄了幾次才確定──不論是伊多、雅多還是雷多，他們的手腕上的確都沒有忤神事件留下的寶石。

    這樣說起來，他們三位當時並沒有在現場？可是看他們的表現和那個壁刻，應該也相當重視那件事情才對，怎麼可能會袖手旁觀呢。

    迷惑的同時，我想起很久之前漣守說過，「他」當時不被身邊的人信任，而背負著懷疑獻祭自己。會是因為這樣嗎？

    看著好像很熟悉卻又陌生的三個水妖精貴族，我忽然覺得有點迷惘。

    「到了喔，漪你在發呆嗎？」回過神時，雷多的手在我眼前揮舞，「伊多剛才叫你很多次了喔。」

    「不好意思，我走神了。」最近老是想事情想一想就出神，明明就沒有什麼和我自身安全相關、非注意不可的事要思考，這讓父親知道了肯定挨罵的，要改一改才行，怎麼這陣子越來越難控制了呢。

    把注意力放回主殿內部，這裡的佈置一樣優雅細緻，不過似乎是為了凸顯出供奉之物，在放置的地方反而沒有什麼雕飾，就只是一個簡單的圓形平台而已。不過可以感覺到這裡的力量除了水元素之外，還有一種更強大的力量存在，估計就是水鏡本身。

    而且，召喚著我的感覺就是源自於它。

    我向記憶中見過的先見之鏡走了幾步，不曉得是不是錯覺，它好像也氤蘊著一點一點的光在歡迎我。

    回頭看向伊多，他立刻理解我的意思，說：「看來水鏡也想見你呢，上前看看吧，不要緊的。」

    走到水鏡前方，也沒有想過能不能觸碰的問題，我直覺的閉上了眼，向如深水顏色的鏡面伸出手。就在即將接觸到的那一霎，我又睜開了眼，看見銀藍色的光芒耀眼而和緩地如潮水般迎面而來。

    隱隱約約聽見了細小的驚呼聲，但是我沒有理會。

    光芒過去之後，一頭水色的巨龍出現在我面前，我知道那是先見之鏡化成的。牠以尊貴高雅的姿態，緩緩朝我低下了頭，睜開了銀亮如鏡的眼睛。

    我從牠身上鱗甲的反射看到了現在的自己，鬆脫的髮帶讓我的頭髮飄散著，不知為什麼應該要被偽裝成淺褐的髮轉回了本來的黑色，身周鮮少出現的光芒也被激起。

    「你好，是你在找我對吧？」我禮貌地朝眼前的巨龍這樣說，但牠只是和我很親睨似的用爪子把我推著向後轉，像是要給我看什麼。

    這一轉身，原本應該要在的伊多牠們和主殿背景都不見了，只剩如潭面般靜止的一片水牆。不久後上面泛起漣漪，然後出現了模糊的畫面。

    不知為何，我本能的知道這是水鏡所見證的過去。

    『水鏡的持有者‧伊多先生，請問您自水鏡探查的結果如何？』陌生紫袍的聲音傳來，他在整個橢圓形顯像的最後方，只能看到一點尖耳，但是並沒有精靈們的微光，看來也是妖精族的。

    『怎麼會……』應該是伊多的聲音有點虛弱，又斷斷續續地傳來，『不可以，一定要阻止……漾漾他會──』

    言語未盡，畫面中央的伊多身形一晃，就被雙胞胎一左一右的攙住了，似乎失去了意識。

    『根據水鏡主人所說的話判斷，似乎是無法判斷什麼，兩位的說法是？』沒有關心倒下的伊多，大概是公會派來的妖精族以公事公辦的冷漠語氣問。

    『誰還管你怎麼看──』應該是雷多的身影抬起頭，很激動的回話，卻被雅多止住了。

    『雖然不能證明褚冥樣無罪，甚至他很可能相關，不過請公會不要過度解讀。水妖精們會保持中立，不會介入，請如此回報公會。』

    『明白了。』得到答覆後沒有半點遲疑，紫袍立刻離開了神殿，不過在他離開之前好像丟下了一張黑色的符，從水鏡這裡看過去一清二楚，但是雅多和雷多卻沒有留意到。

    『雅多，那漾漾──』一邊擔心的看著伊多，雷多皺起眉，有些遲疑的問，似是不太贊同雅多的說法。

    『伊多因為不明原因昏過去了，我們必須以保護他優先。』一邊檢查著兄長的狀況，雅多這樣回覆。

    但是話題並沒有這樣結束。

    『是沒錯，但是你真的覺得漾漾可能做了什麼嗎？』

    『我也不想，但是我們也沒辦法證實他是無辜的。』

    沉默了半晌，雷多有點賭氣的站起身，但還是不捨的看了伊多幾眼，才說：

    『……好，那既然這樣，你照顧伊多。我去！』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