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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學長再次醒來的時候,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呢?而那個場面,又會是什麼樣子的呢?

    我設想過無數次,尤其站在學長房間的門板前靜靜祈禱的時候。

    但是學長重新醒過來的那天,一切卻平淡得不可思議,因為跟我的每一個設想都差太多了,反而讓我無所適從──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要帶著怎樣的表情、又該是以如何的姿態,再次出現在學長面前。這樣的茫然讓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,這份害怕則讓我退縮了。

    怎麼辦?我該怎麼辦?

    我的腦中一片空白,連該有的喜悅也感受不到,就像只是被大家推著前進,被催促著、推搡著,就這樣來到了學長的面前,然後看見他就像一年前一樣,紮著簡單俐落的馬尾,臉上是沒什麼表情的日常表情。

    看到這樣的學長,我的心裡忽然像是有什麼東西鬆動了,卻依舊不知道該要怎麼辦,像是已經全然忘卻了自己,心裡只有那個身影。

    我沒有像喵喵一樣飛奔過去大哭。或許是因為,我的心裡除了喵喵那樣的感動之外,還有很多、很多,雜亂得理不清的情緒。

    我也沒有辦法像阿利或夏碎學長一樣,可以立刻就找到話說,用著一如往昔的熟稔口吻。

    在激動與平靜之間,到底還有沒有半點空間,讓我擁有最適切的表情;是不是存在一句話,能夠把我所有的念頭都完美匯聚?

 

    褚就是愣愣地站在那裏,儘管不再負責監聽他的心聲,看著他那個模樣,你也知道他真的就是腦袋完全空白,什麼也沒在想。

    身為醫療班的米可蕥首先到了你的身邊,阿斯利安和夏碎也一前一後的走了過來,只有他,仍然像是失了魂的站在那裏,黑色的雙眼漸漸裡浮上好多好多情緒──曾幾何時,你見過他露出這樣複雜難懂的眼神?不只如此,他身上的力量也開始變得不同,一直以來只是若隱若現的黑色力量開始嶄露,看上去也比之前強了好些。

     讓你感到莫名欣慰的是,他的意念還是如此純粹,不帶半點的惡意,乾淨得出奇。

     幹得好,褚。

    「所以,都已經站在這裡了,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嗎?」你勾起嘴角,對他這樣問,把他從呆愣狀態中解放出來。

    「不、不,我有超多可以抱怨的好嗎。」像是回應著你的笑,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對你這樣說,眼中滿溢的確也完全不是哀怨。

    之後他又向你抱怨了幾句,而你難得耐著性子,靜靜的聽著他說,阿利和夏碎也都默默退開,把時間和空間讓給你們。

    在某個瞬間,你突然想要伸出手,摸摸他的頭和臉頰,只是還沒等做出任何動作,你就已經止住了自己突兀的念頭,停下這存於指尖、不可控制的片刻騷動。

    而他,什麼也沒有發現。

 

   自學長甦醒過來那天之後,我們反而沒有再見面了。前陣子如果想要「看到」學長的話,倒是輕鬆很多,只要找到特定的船艙──雖然通常還會附加一隻色馬啦。不過這種事情我也就是想想,學長能好好的當然是最重要的,況且現在學長都是在和狼王冰牙王那些人談正事,想必也很忙,還是不要煩他吧。

 

    話是這麼說,在冰牙精靈這邊真的沒什麼事要辦的我,其實也只能天天在城裏面遊蕩,而且走著走著,總在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學長的住處附近。

    其中一次路過的時候看到山大王被趕出來、再來看到冰牙的大王子……總是有很多不同的人,出入那間白色的房子。就這樣看著,雖然知道學長還是原本那個學長,心裡還是有一種莫名的隔閡感。似乎在無形間,我們的距離被什麼給拉遠了。

   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,讓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,可是我也說不上來。幸好冰牙族這邊的步調很慵懶

,讓我有了慢慢想的閒情逸致,也就養成習慣坐在各種地方,或看著星空、或看著樹蔭間隙的細碎光芒,就這樣消磨好幾個小時。

    然後就這樣過了好幾天,我突然找到某種突破點,但是這個結論實在是太恐怖了,嚇得我立刻跑去找夏碎學長,並且不顧千冬歲一臉被打擾的瞪視,就說:

    「夏碎學長,我想到一件有點不妙的事情,可以找你商量嗎?」雖然之前夏碎學長已經說過,有問題都可以找他幫忙,但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問了一下,畢竟還是打擾了人家。

    「當然可以,請說。」夏碎學長看起來有點訝異,但還是指了下他附近的位置,讓我坐下說,「是哪方面的問題呢?」

    「是關於學長的事情。夏碎學長你有沒有覺得,學長醒來之後有點奇怪?」

    夏碎學長沒有立刻回答,只是和一旁的千冬歲對看一眼,然後由千冬歲在推了眼鏡之後開口:「漾漾你是覺得哪裡奇怪?」

    千冬歲問完之後,就跟夏碎學長一起挺認真的盯著我,等待我的答案。

    「學長居然沒動手打我,我覺得很不對。」不會動手的學長實在不像學長啊!之前他就算體虛或是在夢空間裡,都還是揍我揍得很順啊

    千冬歲和夏碎學長卻開始咳嗽起來,像是嗆到一樣,我才突然發現自己剛才的發言有歧義、而且聽起來非常M……

    於是我趕緊補救:「我的意思是,這樣的學長太溫柔了,根本就不像學長啊!這樣真的沒問題嗎?」

    不知道為什麼,夏碎學長和千冬歲同時露出了有點微妙的表情,貌似有點……不勝唏噓,是錯覺嗎?

    最後千冬歲給我下了一個結論,或許學長只是身體還沒完全穩定,所以才有點不一樣,然後我只好半信半疑的離開了。

    離開的我沒有聽到兄弟倆接下來的對話。

    「學長實在太慘了……還以為漾漾居然開竅了,結果……」某情報班用不怎麼遺憾的口吻這樣說。

    「至少褚現在能勉強感覺不對了,也算是一種進步。」某紫袍彎著快要崩掉的微笑這樣說。

    「哥,那我們要幫忙通風報信一下嗎?」看到自家哥哥難得那麼有精神,某情報班一秒賣朋友。

     「當然。」某紫袍說,眼睛笑得彎彎的。

   

 

    「少主今天好像有點暴躁。」再次被驅逐出來的岡茲,有些不明所以的對阿法帝斯說。

    在白色的住所之類,你並不知道外頭兩個狼族的對話,但你的確有點暴躁。稍早,夏碎傳訊息來告訴你,說褚特地去找他一趟,因為褚認為你沒有動手揍他是很異常的一件事。

    現在你還哪裡捨得揍他?你看見了他身上的成長與變化,儘管不是一清二楚,你還是大概能明白他肯定經歷過很多事情,就像你在失去父母親以後的飛速成長。

    所以你知道,他把你看得很重要、非常非常重要。

    雖然他也幹了不少蠢事,但你哪裡還忍心揍他?這傢伙皮癢嗎?

    而且除了捨不得之外……你抬起自己那天想揉揉他的手,垂眸看了看並在心裡嘆了口氣。

    ──現在倒是有點不敢碰了。萬一嚇到他,怎麼辦?

    『不趁這個好機會進攻嗎?』夏碎又傳來一則訊息。

    『進攻個屁。』你難得爆粗口的這樣回應你的搭檔。

    夏碎這傢伙,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比以前更複雜,還問這種廢話。

    對於現在的褚來說,不管他有沒有認清他自己的心意,你和他之間都橫亙著巨大的鴻溝,來自千年前的悲劇、種族的對立,和你自己的死亡。總之,就算你根本已經不在意這些,褚那種個性,肯定完全想不開。

    或許褚會因此而混亂,如果這時候你對他還是很好,那他或許就會產生一種不知所措的矛盾情感,而在這種時候,人是很容易被動搖的,所謂的「愛情」也能由這片紊亂中催生。

    但是你一點也不想要,更不想看褚難過或苦惱。

    你要褚看清所有事情之後,搞清楚心意,再從容地做決定。你也不是絲毫都不焦急、不擔心,但是因為是褚,對你來說也那麼重要的褚,所以你願意慢慢等他。

    歷經離別之後的愛戀,你們將用自己的方式與步調重啟。

    所以,你把他帶到父親與母親的墓前。

 

 

    學長派阿法帝斯叫上我,說是要去墓地。聽到之後,我立刻拋下這幾天下來的各種糾結,立刻跟了上去。

    再次看見學長時,我的呼吸還是不由自主停滯了一秒,看著他與泰那羅恩並肩,那種「他們是精靈」的強烈意識突然又跳了出來,我必須很用力很用力才能甩掉。

    這幾天我又想通了一點。其實問題不在學長揍不揍我,而在於不同的相處模式,讓我覺得和學長莫名的生疏,而這樣的膈應讓我不快。

    但是那種些微的不快,更之後到了墓碑前學長的模樣一比,又算不上什麼了。看著那樣子一語不發,強撐著不讓自己流露出悲傷的學長,我的的覺得非常難受。

    可是,就在我開始想了很多沉重東西的時候,學長卻喊了我。

    真正醒過來之後,第一次這樣喊我──

    「褚。」

 

 

    你向眼前的他,說出了父親和母親肯定也認同的話,也為了解開那個笨蛋的心結。他一直都在這種方面異常細膩,剛才你看過去的時候,他那異常沉重的神情真的讓你看得也很難受。

   「……自你認識我開始,我從來沒有用這件事影響你,往後也不會。凡斯的後人替他以眼睛看、以耳朵聽,往後,你們可以不用再後悔了。我們過得很好,一直都很好,以後也會繼續下去。」

    當然,如果他能一直在你身邊,肯定會是最好的。

    當你說完之時,褚黑色的眼珠濕亮亮的,臉上已經滿是淚痕,讓人很想過去親手幫他把眼淚一點、一點拭去。

    怎麼還是這麼愛哭啊,你想起在時間交際點看他落淚的那一次。據夏碎那邊的風聲,還說褚當年曾靠在你房間的窗台哭到睡著、也在褚巡司面前哭過……

    鑒於你現在不能真的幫他擦眼淚,你只好裝得不太高興,對他說:「你現在的臉看起來超煩,不想被我揍的話把臉擦一擦。」

    這招果然有奇效,褚的表情一凜,急忙開始擦起眼淚。

 

    被學長這麼一說,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,在冰冷的寒風吹拂之下,臉上的涼意更加讓我清醒過來,可是眼淚卻隱隱更止不住了,只好趕緊再擦幾下。

    高一那時我剛進入守世界,不知道什麼妖師、陰影,更不知道千年前亞那和凡斯他們的事情。學長則是自始至終都一直背負著這些,而什麼也不明白的我,衝動的舉止卻害學長在冰川死亡……可是,在經歷這麼多事情之後,我卻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學長了。

    曾經的日常、打罵、說笑,似乎都變得遙遠,不過一年的隔閡,我卻已經背負上妖師千年的罪業、無地自容。

    可是學長他只說「往後,你們可以不用再後悔了」。

    這麼輕的一句話。

 

    當我再次有辦法集中精神時,泰那羅恩已經和阿法帝斯對槓了起來,吵著學長的歸處,這個話題讓我心中一緊。

    「精靈之子,理當回歸冰牙一族。」

    「少主是燄之谷的人,必定重返燄之谷!」

    在兩人的爭吵中,學長卻若有所感地,朝我這邊忘了過來,微微勾起一笑,說:「我哪邊也不會去,我有自己要回去的地方。」

    在那瞬間,我覺得內心有什麼東西崩毀了,心臟隨之慌張的鼓動起來。

 

    看著褚那瞪大眼睛的模樣,你面上雖然從容,內心其實也有一點緊張。他是不是終於看出了什麼?如果他被嚇到排斥了又怎麼辦?

    不過,難得有點曖昧的氣氛卻立刻被搗毀,看著褚的表情,你知道他肯定又接錯線,開始想些有的沒的了,這雖然讓你悄悄鬆了口氣,卻也讓你有些惱怒。

    智商和膽子看起來是提升了一點,但是褚的情商顯然持續走低。

    你無視大王子看向你的冰山表情崩了一角、忽略阿法帝斯說不出話來的錯愕,但是夏碎一副作壁上觀,忍笑不知道多辛苦的微笑臉,卻讓你忍不了了。於是你的嗓音帶上一點寒氣,和你絕不承認的惱羞成怒,喊道:「褚!」

    「對不起我閉腦了!」

    他像以前一樣抱住了頭,終於不再是那副不適合他的憂鬱樣子,自你醒來之後的微妙隔閡感,也在這熟悉的對話裡消弭了。

    由此,你得到一個結論,那就是和處的相處,果然還是像夏碎說的單槍直入就好了,因為褚果然還是太遲鈍了!

   

    於是聰明絕頂的冰與炎之子,很快就盤算好追求計畫,決心一個月內把人追到手,附帶咳咳咳什麼的。

   至於有沒有成功……

  

 

    很久之後的某天清晨,褚冥漾從黑館的床上迷迷糊糊的醒來,想要坐起身,卻被身邊的人按回去繼續睡。

    「還早,你再睡一會兒。」某黑袍抱緊了身邊的人,有些慵懶地這樣說著。

    褚冥漾掙扎了下,最後還是無奈地拍了拍他學長的手臂說:「我覺得已經睡夠了,讓我去上早上的課啦。」

    「沒你我睡不好。」某黑袍連眼皮都沒掀一下,只這樣回答,完全沒有一點要放人的意思。

    褚冥漾這才猛然想起自冰牙族裡聽過的「星謠」:王子無法脫離黑暗,即使重新甦醒,也必將與黑暗同行。

    但他完全沒想到是這種同行法啊啊啊!

    「褚,一大早你有什麼話要說嗎。」某黑袍的語氣有點危險。

    所以他依舊很沒種的反射性回話了:「不、沒有,真的沒有。」

    長相好到犯規的人微微睜開眼,紅寶石一般的深邃紅眼看著懷裡的人,說:「不管怎麼樣,你是我的。」

    「……嗯。」

    其實,真的沒有哪裡不好。一切都不多不少,正剛好。

 

 

-完-

 

●某漓廢話:覺得可以下一個副標題叫「用腐女的方式開啟恆遠之晝05」,至少在我眼裡看來就是個樣子啊啊啊(失血而亡)。

學長終於真的醒啦!!就用這篇來慶祝一下。然後我覺得中間還可以燉個肉(
但是肉什麼的,看下個月我生日之前能不能補上來,一切隨緣啦(欸)。這一本終於讓我補到冰漾糧了,簡直痛哭流涕QwQ

就這樣啦,希望大家看得開心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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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漓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5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