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之精靈彷彿也在悲嘆一般,他們所唱的歌謠飄渺而悲傷,輕輕吹拂過無力的草浪。我在草原上排列祭咒水晶,一邊將自己沉浸入氛圍、卻同時不能讓自己陷入,就像仰躺在水面上保持著某種微妙的平衡。
接著,我召出曾經屬於辛亞的長刀指向天際,什麼也不想地開始舞起刀來,讓自己成為一張白紙,如此一來這些殘餘的情緒就會渲染到我身上。
至於村守神的執念,多半源自於對辛亞的思念吧……雖然不太確定,但是這樣的嘗試也沒有壞處,何況我真的非常、非常想要幫助她,所以……
舞著刀,我漸漸進入一種出神狀態,四周的風聲、歌聲漸漸遠去,在我腦海浮現的場景是我在黑館的房間──或者要更精確的說,應該說是它曾經的模樣。
「我代表公會訊問你,以下你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成為證詞,而你有保持緘默的權利,白袍妖師褚冥漾。」
最熟悉的人、穿著我看得最習慣的黑袍,冷漠公式化的話語中以及紅寶石般的眼眸中卻盡是疏遠,就好像我們從未認識。
說不上是怎麼樣的心情,這時候平靜和死灰似乎變得無法區別,就好像我捧在手上的這杯茶,我也摸不出它是涼的還是滾燙的。不曉得在學長眼中,這時候的我又是什麼樣的神情呢?
出於某些說不上來的原因,我很輕很淡的勾起了嘴角,學長看見之後只是微微瞇了眼,隨即又恢復正常,問:
「螢之森旁的陰影封印地留有你的力量氣息,這件事你有任何要辯解的地方嗎?」
「關於公會驗證過的事實,我無需辯解什麼。」
學長微微皺起了眉,就好像以前的我如果說出了什麼不合他意的蠢話時他會作出的表情,又問:「那麼,你是不是承認自己背叛了公會,擅自侵入封印地?」
「我沒有。」
我簡短的回答了,但是學長的眉頭仍不見舒展。
連你也不相信我嗎?
這次,我真的輕笑出聲了,也不知道在嘲笑的是誰:「你是一名很好的黑袍,學長。」
在公會的嚴密監視下,我知道他此刻不能代表自己回答任何私人的話,或許是看準了這一點,我才對他這樣說。我真的沒有什麼能辯解,學長和公會當然也不能透過我的解釋更加了解那個所謂的「真相」,我能理解,但這並不能阻止我感到心寒。
學長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。
他忽然擁了上來,帶著憤怒和焦急地緊緊擁抱著我,我的驚訝感還來不及消退,他已經又進一步的吻上我的脣,侵略性的吻似乎帶著一點懲罰的意味,表達出他完全不滿意我剛才說過的話。
在這一瞬間,不必多說什麼、也不需要任何證據,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疑問。
或許也正因為這份愛和信任,所以當忤神事件發生的時候,我才能為了保護這些重要的人奮不顧身,甘願付出所有換取身邊人們的平安。而這片草原上殘留的情緒,也才會如此的不捨。
這一切就是當年身為褚冥漾的、我的全部。
※
感受到力量波動的那一刻,他不等長老們接獲確切的情報,就朝著螢之森邊境力量來源的方向飛奔而去。他向來是過目不忘,也很快就找到了忤神事件之前他們最後一起走踏上的那條小徑──那個後來成為他夢空間背景的地方,他十七年來噩夢的開端。
即使痛苦也要銘記,就好像藍色的玫瑰既象徵希望也象徵絕望,哪怕有刺他也要緊緊攥在手中,不能夠放手。
當他到達森林邊緣時,立刻就看見草原中央的那個人,穿著黑袍起舞著象徵螢之森的長刀。一群小精靈圍繞著外貌像是精靈女性的村守神,用稚嫩而清澈的嗓音唱起了耳熟能詳的歌謠,一遍又一遍:
世界上萬物都有消逝的一天,
失去之後是重生,
重生之後市美麗地綻放,
一重一重輪迴不會因為毀滅而停歇。
所以為我祝禱的人們啊,
不要因為失去而悲傷,
那裡也只是讓我們暫時休息沉睡,
許久許久之後,
輪迴將會重新喚回一切。
冰炎望向草原之中的那個身影,黑色的長髮在空中畫出痕跡,和那人一樣的顏色,和那人相似的身姿,而他也知道那張面具之下有和那人這麼樣酷似的一張臉……他突然好想去把他的面具摘下。
「輪迴將會重新喚回一切……嗎?」
他沉聲複誦,前方的村守神也被驚動似的回過頭,看向他的眼中還有來不及拭去的淚光,以及他們彼此共通的某種了然。她帶著笑容向他頓首行禮,又轉回頭去注視著草原上的身影。
冰炎確信,他們都透過他看見了不同的身影,卻得到一樣的救贖。
他是夜明。
他也是他的,褚。
輪迴兩個字並無法解釋他們身上發生過的一切,因為它太輕巧,而他們經歷過的那些太過沉重晦澀。實質上來說,直到現在靈魂仍然四散的褚,在正常條件下也是不可能轉生的,這點他再清楚不過。
理智上存疑,但是心早已看透了答案,而且看透的時間或許比他自己認知到的都要更早。
不需要其他證明,他很確信自己絕對不會認錯。
領悟到這點之後,他只想把眼前這一幕永遠銘記,不論畫面、聲音,或是他的身影,還有他此刻覺得自己彷彿再度完整、不再有遺憾的感受。
-TBC-
●作者廢話:這章內容略少喔呵呵呵(緩緩下降),總之學長已經整個認出來啦,不過依照寫文的習慣,幸福快樂是不會那麼快到達的(遭毆)
總是覺得兩個人要能走到一起需要很多機緣和磨合的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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