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,滴答水聲傳入我的耳,我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清醒的。
虛幻的夢裡總讓人失去時間感,我身處於一片黑暗中,時間好像過了很久、又好像不是很久。
對了,我為什麼會在這裡?
就在我覺得我好像不應該待在這裡的同時,一道冷淡不過溫柔的聲音傳來。
『請往這裡走。』
在她說話的同時,眼前不見底的黑暗中浮現了一條小徑,上面像地毯似鋪滿了淡淡水藍色的小石子,河流般的蜿蜒到未知的另一端。
似乎也無處可去,我於是踏上了小徑走著,總覺得心裡有點空洞,就好像是想要開口說話又忘了自己要說什麼,有點令人懊惱。
恍惚間我竟然已經走到了盡頭,抬起頭,對上了一雙盈滿笑意的藍色眼睛,擁有它的人說:『歡迎回來,我的主人。』
主人?
我仔細打量眼前的人……或許不是人,她看起來莊嚴而美麗,一頭藍色的長髮在空中輕輕飄揚,下半身拖著長長的蛇尾,被細小的藍色鱗片包覆,緩緩擺動的同時反射出水波般的粼光。
好陌生。對方好像認識我,可是我真的認識她嗎?我不禁有了這樣的疑惑。
不對,我知道的……
直覺從心裡跳出來這麼說,我知道她是誰。
「米納斯。」
她的笑意更深了一點,同時向我游近了一些。下意識地,我從暗袋裡拿出了之前拿到的、裝了藍色幻武兵器的盒子,我想這是屬於她的。
取出了寶石捧在掌心交給她,她卻是合起了我的雙手,剎那間水色的光芒自我的指縫間透出。等光消退後再張開手掌一看,幻武兵器彷彿重獲新生,充滿力量。
這個很熟悉,不久前才看到類似的景象,是幻武的甦醒。
我知道她是誰的幻武兵器,或許一直以來都知道。
不過我總是下意識逃避,自我欺騙一切都是像父親說的那麼單純,即使是宣稱要找回「自己」之後依然是否定著,渴求著不可能的平靜。
但是見到烏鷲讓我真正覺悟了,我不可能既要找回過去的,又同時保有現在的這些美好,這或許就是漣守不斷問我是不是真的下定決心的原因。
「所以我真的是那個人嗎?」我向米納斯這麼問,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,這樣一句撕裂平衡的話在出口時竟然這麼輕盈。
『您認為您是誰,您就是誰。這不是由米納斯決定的事。』她給了我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,涼涼的手撫上我的臉頰,輕嘆道:『您何不自己看看呢?』
米納斯優雅的向旁一擺手,我順著看去才看見了黑色空間之中滿滿的影像,它們像是半透明而黯淡殘破的照片,好像一直都在那裡。
曾經有一個妖師,繼承了凡斯先祖的先天能力,進入了Atlantis學院就讀,然後認識了很多人。
那個人於是成為生存在白中的黑,遇到了陰影而取回了妖師一族的歷史責任,卻在第二次對上陰影時獻祭而死。
而他,直到今天都被父親、母親、冥玥姑姑掛念著。
我現在面對的記憶就是他的。
又或許也曾經是我的?
我沉默的走向那些記憶殘影,伸出的手在黑暗中微微發光,遲疑地在接觸到它們之前停頓了下來。
『這裡是夢的深層,也是殘存的記憶匯集處,米納斯一直都在這裡守候。如果您想知道答案,就取回吧……』
聽著米納斯所說的話,我閉上眼睛,手向殘影伸去。
下一秒,記憶與聲音如狂潮般襲來,各式色彩只是匆促略過,看得不真切,聲音也向不斷的絮語叨叨而述。
「衰人,離我遠一點。」
「遲鈍的傢伙……!」
「別害怕……沒事的。」
「你身上有妖師的味道。」
「鬼族見一個就要殺一個。」
「或許是時間的必然性吧。」
它們在敘述的事漸漸與我腦海中的記憶吻合,到某個時間點時,一切緩了下來,像是正常時間流逝的速度。
那是一個下雪的日子。
「我會乖乖待著,想你。」
「我」這麼說,在雪花紛飛的氣溫下倚著眼前的人,不但不感到絲毫寒冷,反而從臉頰開始灼熱了起來。
「我會回來的,不要擔心,褚。」
一隻手扣住「我」的下巴,將「我」的視線對向他,「我」有點呆愣的望進他擁有艷麗顏色的眼睛,滿目都是耀眼的銀白和火紅。
然後他微俯下身,吻上了我的唇。
結束那一幕後,記憶時間再次快速流動。
那不是我先前曾經憶起的部分,似乎也不是非常重大的轉折,但是在「我」的心中佔有一席之地。
很快的,所有聲音和影像結束。
張眼看見的依然是米納斯,但是我很失望的發現,答案並沒有我閉上眼那時想像中的明朗。
這些記憶對我來說幾乎只是川流而過,就好像凡斯先祖的記憶一樣,並沒有給我特別的感覺。
而且,整份記憶裡找不到記憶主人的全名,為什麼?
我努力思索,但想還是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。
『主人?』
米納斯關切的聲音將我喚回,然而此刻對於她的關心我只覺得愧疚,如果我其實不是她的主人,我怎麼有資格接受這份關心呢?
『……沒有關係的,只要米納斯認定您是主人就可以了,您不必苛責自己。』聽見了我心中所想,她很體貼的這麼說,我知道她還是落寞的,但是她還是很努力的在安慰我。
──所以,我也不能就這樣情緒低落,一條線索斷了還有一條,不能沮喪!
「米納斯,不是才說我是誰由我決定嗎,怎麼現在這麼固執呢?」我勉強打起精神對她苦笑,半開玩笑的發言。
「可是主人向來沒有米納斯小心謹慎,所以米納斯還是相信自己的答案比較可靠。」她優雅地躬身,嗓音重拾笑意。
哪有幻武兵器這樣虧主人的嘛,真是的。
就這樣想著,不久後我也笑開了,這種感覺倒是有點熟悉。
笑了半晌,她突然看向我瞇起眼,若有所思的輕輕擰眉,開口說:
『主人,米納斯剛才發現另一件事所以有些疑問,可以請教您嗎?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