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羽話浮生

    因為夜鶇的態度和往常不太一樣，所以我一下子有點楞掉，沒能第一時間阻止他。而當我反應過來時，他也已經說完了，我只能有點緊張的看向休狄的臉色，結果竟然捕捉到了他身周的力量罕見的波動了一下，似乎是有一絲絲的心虛。

    當然也並沒有漏掉這一點變化，夜鶇從蹲姿弓著身子緩緩站直，同時有些蔑視地哼笑了一聲，接著說：「心虛了嗎？王族妖精。你果然跟其他白色種族一樣不懷好意吧？」

    在我以為休狄這下真的會暴怒時，他卻很快開口回答說：「本王那只是幫卡伯以善後，在餘黨還沒完全消除的情況下，不能再次讓妖師少主受到牽連了，就是這樣而已。」雖然回答時的語氣還算平穩，休狄的語速卻有一些過快，甚至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。

    ──所以說，他是真的擔心我的安全？

    但還沒等我驚奇完，夜鶇就再次說出了讓我有點冒冷汗的話：「也就是說得好聽而已。你一口一個妖師少主的，光是稱呼就那麼生疏，你是真的有把漪的事放在心上嗎？」

    「夜鶇，不要說這種話。」清楚知道休狄彆扭的程度，所以絕對不能逼他啊啊啊，不然逼急了他等一下惱羞成怒，直接把這裡炸了怎麼辦？

    夜鶇卻有些著急，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說：「漪，妖精族的自私是本性，尤其這傢伙還是王族，如果沒有好處，他怎麼可能幫你？如果不是他自己對你有什麼私心，肯定就是想要利用你啊！」

    眼看已經管不住夜鶇的嘴，我乾脆朝學長拋去求救的眼神，這才想起來他好像已經安靜有一下子了。此時只見學長在一旁不吭聲，面無表情看著休狄，銳利的眼中竟然有一些猜忌和不悅。

    ……不是吧，別選在這種時候吃醋啊學長！

    還有另一邊的阿利學長，說句什麼緩和一下氣氛好嗎，不要笑笑的在那邊看熱鬧！

    休狄當然也不可能徹底無視學長的視線，隱忍的眉梢有些一跳一跳的，讓我光瞥了一眼就有些心驚。幾秒後他才勉力從牙縫中吐出字，說：「本王沒有──」

   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我的求救電波，阿斯利安終於開口了；然而他接著說出的話，卻完全只有火上澆油的效果：「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，休狄你要是有什麼想告解或告白的，最好就快點說吧，不然『這位』看樣子可不打算放過你。」

    阿斯利安說話時，雖然先是看向夜鶇，最後卻是看著對面的學長笑了下，也不知道他口中的「這位」到底是在說誰。

    這時我已經完全不敢轉頭去看學長的神情了，只感覺有莫大的壓力從學長那邊傳來，拂過我身邊之後直直戳到休狄的身上。

    頂著所有人的目光，休狄只看了我大概零點零幾秒，接著用力的瞪向阿斯利安，咬牙切齒的低喝道：「席雷‧阿斯利安，你到底想怎麼樣！」

    「我只是認為很多事情說開會更好，不論是和妖師一族的關係，或是對您自己和褚學弟之間，不是嗎？」說著，阿斯利安還朝我眨了眨眼，依然用意不明，但我隱約可以感覺到，他言語中似乎一直在引導著休狄。

    阿斯利安到底是想做什麼？

   「奇歐妖精一族……」在我思考的時候，休狄竟然真的開了口，他的聲音一開始有點小，但在一室安靜中已經足夠讓人聽清楚，「我們，守護的是白色世界正常運行的法則，維持秩序與平靜。但我沒有想過，會有王族煽動妖師的墨燃分家，只為了找到藉口把妖師一族也從世界中抹煞，還自封為正確的一方。」

    像是在回憶著什麼，休狄頓了頓才繼續說：「我和阿斯利安私下與黑紀組聯手，這麼多年才好不容易徹底抓住他的把柄，將忤神事件的真相公諸於眾，本王……很愧疚。」

    聽到這，我已經驚訝得無以復加，便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向休狄，因為在此之前，我從來沒想過他能這麼直白的說話。

   「要說我自私也沒錯，因為忤神事件的關係，我一直日夜難安，現在若是能多做一點什麼，至少我也會覺得虧欠得少一點。」對上了我帶著訝異而空白的藍色眼睛，休狄像是終於放下心中大石一般，語調漸漸歸為平穩，最後才將視線往學長那邊轉去，補上一句：「本王已經全部說完了，請冰炎殿下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盯著我，否則即使你身分高貴，本王也還是會忍不住想要動手。」

     順著休狄的話，我看向一旁的學長，但此時他已經轉過頭並閉上了眼，我沒能看見他剛才是怎麼樣的表情，卻能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不高興。

    雖然搞不太清楚學長在生什麼氣，但我還是悄悄把手伸了過去，輕輕搭住了學長的手表示安撫，並對休狄說：「謝謝你願意說這些。」

    我雖然表面上裝作沉穩的樣子，但其實我心裡還沒有訝異完。這真的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、心靈扭成十八個死結還解不開的王子殿下嗎？！簡直都要刮目相看了。

    看休狄豁出去，像是什麼都願意說的樣子，我乾脆試著順便探探消息，也當作是緩和一下氣氛：「我想知道綠海灣的現況，能請你們告訴我嗎？」

    這次回答我的變成了阿斯利安，他說：「綠海灣目前加強了防備，至於詳情，你們到了那裡可以向當地的公會駐點調到詳細的資料；但如果你們沒打算過去的話，最好還是什麼都不要知道比較好。」

    聽阿利這話，顯然是有些不方便在這裡過問的隱情，於是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，接著說：「好，那我──」

    才吐出幾個字，情緒平復很多的學長便搶了我的話，說：「方便的話，就給我們綠海灣的通行證明吧，我和褚會過去的。」

    「咦？」因為驚訝，我發出了有點愚蠢的單音。

    「你想要去，不是嗎？」學長深深地看著我，同時有點用力的反握住了我的手，向是在表達某種譴責，讓我再次有點心虛。不過學長也很快把視線從我身上抽開，對著阿斯利安說：「再說，有阿利的通風報信，妖師一族應該很快就會派人到雪野家來了，我們也不能繼續待在這裡。」

    「亞學弟真是得理不饒人呢，一點也不吃虧。」收到休狄的目光默許，阿斯利安笑著掏出了刻了銀色獅子的項鍊，卻在要遞出來時被休狄接了過去。

    休狄將項鍊放在手心，並用另一手的指尖點了一下，留下某種力量印記之後，才交給學長，說：「本王在上面下了指示，下至衛兵上至領主，都不會追究你們在綠海灣的行為，也不會透漏你們的行蹤。」

    顯然聽了這話之後，就連阿斯利安也有些訝然，但他嘴上卻依然調侃著說：「讓他們殺人放火也沒關係嗎？休狄陛下。」

    休狄回答著阿斯利安的話，目光卻是落在我身上，說：「本王相信他們會有分寸。」

    他說話時的姿態，隱隱帶著一點平日裡的倨傲，甚至有點不必再多說的感覺，彷彿對我們的信任完全是理所當然的。

    不得不說，這還是兩輩子以來第一次，我看到他這副表情時心情還這麼暢快。

-TBC-

●某漓廢話：休狄攻略完畢、不是，總之休狄16年來的心境變化大概就在這邊交代完了。之後就要到下一站，推進到第四天前的最後鋪墊！
啊對了，休利組應該還會有一點小尾巴，差點忘記。

最後祝大家新年快樂！(晚了